帝台归鸾（重生）(301)

伏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此时尚还穿着方才跳舞时的舞衣，现下这种天气无疑是有些冷的。

于是他赶紧上前一步，本想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的，又怕她觉得污秽会嫌弃，因而又将手默默放下了。

随即对着殿里正在洒扫的宫婢道：

“将宫里最好的衣裳找出来，带姑娘去换上。”

他看了眼前面的姜澂鱼，宫婢会意，上前拦住她，并向她说明原因。

姜澂鱼闻言点了点头，如今她这身衣裙也脏得不成样子了，料子又单薄，有的换那自然是好的。

于是她便随宫婢去偏殿换了一身衣裙。

出了殿，外面依旧留有股很浓烈的烟味。

姜澂鱼忍不住咳了几声，“怎么着火了？”

卓杨解释道：“来之前，我们便料到苏勒定不会让我们带武器进来，因此事先安排了一批机关雀，可以携带火种和迷药药粉悄无声息地飞进宫来，本想着扰乱宫内形势趁机救你出去的，没想到却让那厮捡了便宜！”

说完，他恨恨地冷哼一声。

姜澂鱼这才明白过来。料想也是，卓杨不可能单凭几个人赤手空拳就妄想将她救出去，肯定事先做了准备。

不过确实是让伏舟白得了这便宜，如今宫里一团乱，国君已死，大臣们又都成了俘虏，他这个手握重兵的乌斯二王子，即位也是迟早的事。

乌斯南北分-裂的局面想必不久就将彻底成为历史了。

几人继续往前走着。

收容伤者的地方是在一间临时清理出来的寝殿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士兵，每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伤了胳膊，有的失了腿，伤口把包扎的布条都洇红了，看着着实惨烈。

这种场景虽不是第一次见，姜澂鱼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几人一边小心避开这些伤员，一边四处寻找着赤胭的身影。

赤胭说到底只是伏舟的一个属下而已，因此受伤后也并未得到什么特殊待遇，而是被统一带来了这处集中包扎医治。

她此刻就斜靠在一处墙角边，看着很是虚弱，所幸腹部伤口已经被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了，见到姜澂鱼几人，她强撑着直起上身。

“姑娘——”

姜澂鱼赶忙上前又扶她倚靠在墙上。

“快别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伤口可都包扎好了？”

赤胭点了点头，“没伤到要害，只是看着吓人，姑娘安心。”

姜澂鱼闻言如释重负地朝她笑了笑。

“见到你无事，我也就安心了。你在这好好养伤，我就不多待了。”

说完便站起身，欲要离去。

赤胭一把抓住她的裙摆。

“姑娘，赤胭以后，再不能回您身边了，是吗？”

姜澂鱼平静地看向她。

“你我如今立场不同，我自然不能再留你。”

闻言，赤胭松开抓着她衣裙的手，落寞地低下头去。

“姑娘，对不起……”

姜澂鱼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并不是怪你，说起来，你也未曾做出真正伤害我之事，所以不必抱歉。”

见赤胭仍旧一副内疚的样子，她也有些不忍心，便开解道：

“你不必自怨自艾，赤胭，凭你的本事，本就该有更好的前程，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一直跟着我。”

赤胭抬起头，目露疑惑。

姜澂鱼接着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被察觉，足以见得你行事谨慎、稳妥；你曾两次救我于危难，以一当十，就武功而言，你并不输卓将军。如今作为风卫的使命既已完成，大可以向你的主上要求更高的职位，他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留在乌斯，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赤胭低下头，久久没有言语。

半晌才道：“姑娘，我知道了。”

姜澂鱼在心里再次微叹了口气。

这时，一名小宫婢跑过来对她道：

“姑娘，我们主上已经给您安排好了寝殿，请您随奴先去殿里稍作休整，主上想邀您一起共用晚膳。”

闻言，姜澂鱼看了眼赤胭，道：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赤胭点点头，“姑娘也要保重身体。”

说完，姜澂鱼便同卓杨他们几个离开了这里。

路上，他们看见一些士兵押着好些女人和孩童往宫外走，引路的那小宫婢看了一眼，就迅速把头移开了。

姜澂鱼问：“他们是苏勒的妃子和孩子吗？”

那小宫婢惶恐地点了点头。

姜澂鱼没有再问下去。

新王即位，这些旧王亲眷从此便没了立锥之地，等待着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她心里突然升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倘若当年她不曾救过伏舟，那她的下场可能比这些人还要惨烈。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权的更迭向来是残酷的，而她所认识的那个阿弥，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他踩着兄长的尸体登上王座，对于自己这个相处不到一年的阿姊，又怎会有多深的感情？

今日能够留她性命，也算是还了当年她救他一命的恩情了。

边走边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寝殿。

小宫婢道：“这是先前王上还是二王子时所居住的寝宫，王上吩咐说让姑娘先住在这。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先去沐浴？”

姜澂鱼点了点头。

如今自己尚在异国，万一伏舟突然翻脸，倒是难办。

还是不要同他闹得太僵，暂且随他的意思吧。

沐浴完出来后，便闻到正殿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