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归鸾（重生）(303)

“我吃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伏舟打量着她的神情，难得沉默了一瞬。

“阿姊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这几日一句责怪也没有？还是说——阿姊根本不想认我？”

姜澂鱼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半晌, 才叹了口气，缓缓道：

“阿弥, 若是你想报当年我救你的恩情, 如今也已经报过了。至于你做的那些事，我也未曾真正受到伤害, 如此也算是两清——”

“可我不想两清！”

伏舟顿时红了眼, 眼底迅速弥漫上一层雾气，语气轻颤：

“阿姊, 你当我为何执意要杀‘姜澂鱼’？若想激怒苏勒，挑起他与大祈的纷争, 我有千百种方式，为何非要选她做这个靶子？”

他顿了顿, 继而惨笑一声，声音也带上了某种嗜血的味道。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丈夫另娶，看着你的儿子唤旁人作母亲！我不能眼看着别人拿走你的一切，却毫无作为！不论是姜澂鱼，还是赵澂鱼，凡是想妄图取代你的人，她都该死才对！”

姜澂鱼被他语气里的怒意震住了一瞬，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为何他会那般执意置“姜澂鱼”于死地。

原来是在为她鸣不平。

“阿弥……”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开口时也有些语塞：

“可是……就算我是真正的姜澂鱼，她又没做错什么，况且，陆廷渊即使再娶，也是人之常情，天下男子大多如此，你犯不着为我如此……”

“可阿弥就不会，阿弥只要阿姊一个！”

他一下将她拥进怀里，声音闷闷的，像是梗在了喉咙里，语气颇为酸涩：

“阿姊，我固然是一个野心家，暴戾恣睢，手段狠辣，如今的我，既不善良，也不温柔，没有长成你希望的那般光风霁月、琨玉秋霜……阿姊可以生气，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不要不理我……如果连你也要抛弃我，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姜澂鱼被他这一抱勒得胸骨都有些发痛，“你，你先先松开些——”

伏舟这才松开对她的桎梏。

姜澂鱼见他眼眶有些红红的，也不太忍心再继续苛责他，毕竟他也还是念旧情的，如今又愿意帮她一起医治外祖母。

细想想，对她这个“阿姊”，他倒也算是格外优待了。

她抬眸看向他，有些为难道：

“我没有要丢下你，只是你之前……若是同我一起回孟府，我怕阿娘见了你，会提刀砍出来……”

听她这么说，伏舟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他低下头，踌躇道：

“那要不……就让陌辛去好了，我就不去了。不过，出城的话，还是由我亲自送阿姊……”

姜澂鱼点了点头。

如今她只想早点回家，只要她回到孟家，陆廷渊自然会退兵，至于信上写了什么，好像她也不是非要知道。

于是姜澂鱼赶忙告知了卓杨几人，一听今日便要离宫归国，卓杨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太好了！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姜澂鱼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殿外，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同赤胭道别。

还是算了。

终究是两路人，既然注定殊途，又何必徒增离别的伤悲。

她骑在马上，待离开宫城最后一道宫门前，虽没有转身，还是抬手朝身后挥了挥。

她在心里向她作别。

赤胭，我们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高。不必道别，是因为我相信我们终究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总有一天，你会扬名立万，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离开宫门后，几十匹骏马高扬马蹄，一路疾驰而去。

而城楼之上，一抹赤衣身影一闪而逝。

有了国君亲自带路，自是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西州边境后，伏舟便没有继续再往前走。

“阿姊，余下的路你便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从襟间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姜澂鱼，开口时略有些犹疑：

“若是外祖母病情有转坏的迹象，你就将这药给她服下。阿姊，我以前做错过事，你……你莫怪我，我一定尽力补救——”

姜澂鱼接过瓷瓶，有些不解。

早上不是才认过错，现下怎么又在认错？

难不成，他还做了什么错事？

奈何她如今归心似箭，顾不得细问也顾不得细想，只点头嗯了一声，便进了城去。

她同卓杨几人都有玄甲军金令在身，出入关自是无人敢拦，带上一个陌辛，自然也不成问题。

顺利进了城后，卓杨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法伏舟王君还是个说话算数的，说会放他们回去，便真的这么轻易就放他们回去了。

一路火速奔至孟宅，看门小厮见他们几人回来了，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想跑去通传，却被姜澂鱼制止住了。

“不必通传——”

说罢便下了马，朝后院钟老夫人所在的静和堂大步奔去。

到了静和堂，母亲孟氏和舅舅一家都在，见姜澂鱼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孟氏心中狂喜，当即就落了泪。

“澂鱼，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才十几日没见，孟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鬓角都冒了几根白发出来，脸上的疲态更是肉眼可见，而且瞧着眼睛有些肿，似乎是已经哭过了。

姜澂鱼既担心孟氏，又担心外祖母，赶紧问道：

“阿娘，这些日子你身子可好？外祖母可好？”

孟氏不住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掉泪。

“我没有事，可你外祖母这几日却有些不好，幸好有江太医在这给开着药，一天能勉强清醒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却一直昏睡不醒。澂鱼，阿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