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归鸾(重生)(61)
他好委屈啊,功课都学会了,而且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学堂里没有跑出去玩,只不过实在无聊涂鸦了书本,就被夫子冤枉成懈慢学问、不尊师长了。
他想出去玩,去找小姑姑她们玩,实在不行,同内侍们玩也是好的,读书实在是太枯燥了。
陆廷渊将他放在膝盖上坐好,正色道:
“亡国之主必自骄,必自智,必轻物。自骄则简士,自智则专独,轻物则无备。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注1]
陆辞茫然地摇摇头。
陆廷渊再道:“那你可知,何谓学无止境?”
陆辞又摇摇头。
见状,陆廷渊不由得失笑。
也是,小家伙现在也不过才三岁半,哪里知道这些大道理呢。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他在想,是不是对小家伙要求过于严苛了些?
作为天子,为天下培养出一位合格的继任者是他的使命。
国之储君能早一日入学,就能早一日成材,就能早一日参与朝政。
陆辞天资聪颖,他不想枉费了儿子如此天分。可作为父亲,他也想儿子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希望他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
其中的分寸,也只能自己掂量着掌握了。
“阿辞,你要时刻牢记,你是太子,是大祈的储君,言谈行事都应该作众人的表率。今日你调侃夫子的长相,纵然他不敢打骂你,可你教他日后如何自处?夫子们有的年纪比父皇还大,他们也有孩子,如果别的小孩取笑父皇,你会生气吗?”
陆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做事之前,要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你的那几个伴读,他们都是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来到宫中陪你读书,你聪慧是好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所以要多体谅别人的不足,对上恭敬,对下宽容,这才是作为储君的气度。”
陆辞听了再次点点头。
陆廷渊看了眼方才被他扔到地上的书本,一旁的冯春极有眼色地上前捡起来递到他手上。
“世上书籍成千上万,你如今只学了一点皮毛就骄傲自满,那怎么能行?你要是觉得夫子教习进度慢,那你可以边听边练字,作甚画这种画取笑夫子?”
陆廷渊指节反扣敲了敲书本。
见状,陆辞抿了抿嘴,陆廷渊捏了捏他的小脸继续揶揄道:
“你那几个伴读虽说学得不如你快,但是拿笔可都比你稳多了。”
陆辞听了有些脸红,连忙双手环住陆廷渊的脖颈,把脸偷偷埋进他的颈窝里,不再讲话了。
见他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陆廷渊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而后站起身,将儿子稳稳地托在臂间,准备回宫。
今日过来得匆忙,他身边只跟了冯春和夏祯两位内侍,夏祯被派去送张夫子了,此时便只有冯春侍立一旁。
见二人准备回宫,于是赶忙拿着了伞和披风上前。
这雨虽不大,但却又细又密,小风斜斜刮过,直往人衣服上沾,即使打了伞,一路回去也能湿个半透,若是再有凉风一吹,定会受凉,冯春心里暗自庆幸今日幸亏是带了件披风出门。
陆廷渊接过披风,先是将儿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进了披风里,而后便沿着檐廊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想要尽快回宫。
后边的冯春紧忙撑开伞跟上前去。
另一边,姜澂鱼与叶兰蕙也结伴往这边走着。
太子殿下这边还未下学,说不定会有内侍宫婢在,正好可以问问有没有多余的伞具。
刚要转弯,姜澂鱼就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肉墙。
来人正是抱着太子的陛下,姜澂鱼走得急些,猝不及防便同他撞上了。
她错愕地抬眸,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见是她,陆廷渊神色陡然冷了下来,眼神泛着寒光如匕首一般穿刺而来,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审视一个犯人。
姜澂鱼被他眼神中的陌生之色刺得一通,而后连忙后退一步跪下。
“臣女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在此,惊扰圣驾,臣女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叶兰蕙也赶紧跪下问安。
陆廷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底下跪着的人,漠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周身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气场。
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姜澂鱼低着头,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般剧烈地跳动着。
天地间只余簌簌的雨声纷纷而下,呼吸声几不可闻。
陆廷渊掸了掸刚才被她撞到的地方,那股子馨香的味道到现在还萦绕在鼻端挥散不去。
他皱了皱眉,让二人起身。
还不等开口训斥,怀里的小团子便按捺不住地从披风里探出头来。
见是姜澂鱼,他惊喜地喊了声:“小鱼姑姑!”
姜澂鱼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陆廷渊臂上抱着的是陆辞。
“太子殿下万安。”
姜澂鱼对着陆辞温柔一笑,后者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刚挨打的事,见她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便问她道:
“小鱼姑姑,你是没带伞吗?我让父皇把伞给你!”
闻言,陆廷渊立马朝他投去一记眼刀,目光里写满了不赞成,陆辞却认真问他道:
“父皇刚才不是还教导阿辞要多考虑别人吗?小鱼姑姑冒着雨回去一定会生病的!”
陆廷渊咬牙冷哼一声,“那父皇淋雨就可以吗?”
陆辞信誓旦旦地说:“父皇身体好,我们还有披风,不会生病的!”
听了二人的对话,一旁的姜澂鱼讪笑一声,推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