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65)
他抬眼见到来人,忙迎上前:“三位公子是来参加义祭的吗?麻烦在此处登记一下姓名。”
扶疏熟练地拱了拱伶伦:编名字,你的强项。
伶伦白他一眼,接过毛笔,龙飞凤舞在名册上添了几划:
【崇吾玉府 沉老大,扶老二,伶老三】
扶疏:……
伶伦:怎么了?不是让我随便编吗。
扶疏礼貌微笑。
抬眼瞥沉冥,并无反应。
也是,就算伶伦写的是“玄英姑娘”,估计神君也懒得说半个字。
年轻人瞅这几个名字草率无比,默默皱起眉头:“公子,玉府是哪里啊?”
“新建的府邸。”伶伦从扶疏腰间薅出一把碎银,塞到年轻人兜里,“就在山阴,改天去玩啊。”
“……哦哦!好好好。”沉甸甸的兜袋压弯了腰,年轻人忙把他们往里请,“三位先寻个空座,稍事歇息。祭祀很快就要开始了。”
伶伦大手一挥:“谢了。”
他们步入庙内,挑了后排的凳子坐下,四下打量。
庙中布置与寻常祭祀无异。
正中央是供台,上面摆了座硕大的山神像,眉宇间轩昂神采得了本尊三分,在神像中已然算顶好看的了。旁边还有个稍小的供台,供的是灶神像,嘴唇被抹满了蜂蜜,正滴滴答答往下流,尽数盛在瓷碗里。
供台前是一长列木托,庄稼罗列得整齐,用红布尽数盖好。一旁放着祭祀用的蔬果和生食,方才跑来跑去的那几个猪羊牛头,此刻正老老实实躺在上面。
供台下边放着一排蒲团,用厚干草塞满,约莫数十个,在祭祀规模来说不算小。周边木凳呈圆形排开,密密麻麻。
四个角落都置有铜香炉。白烟袅袅弥漫,屋内都是昏沉的香火气,庄重又憋闷。
庙内逐渐满座,先前在门口登记名册的年轻人走到供台前,清了清嗓子。众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停止交谈。
“诸位!”年轻人一拱手,朗声道,“今日我们相聚在此,举行一年一度的义祭会,愿神明庇佑此地,庇佑吾身。下面全体起立,共同请神!”
话毕,众人纷纷起立,齐声高吟:
“天神地祇,佑我崇吾!山神镇邪,妖鬼莫近!灶君沃土,谷仓丰盈!”
山神本尊慌忙跟着起身,结果连口型都对不上,蒙混过关,被伶伦好好嘲笑了一通。
吟毕就坐,年轻人又道:“下面有请本座山神庙的筹建者,柳府第三代长子,行开祭之礼!”
人群相觑,当中走出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他大步上前,在供台的捆香中抽出三柱,仔细点上。
香火燃起,他持在手中拜了三拜,口里念念有词:“山神在上,灶君在上。崇吾柳府长子代家人敬。愿丰年无灾,六畜兴旺,妖鬼……”
他正念到“妖鬼”二字,庙口一阵阴风袭来,烛火霎时灭了。
山神
山中深夜本就无光,灯火一灭,庙内立刻陷入凝如实体的黑暗中。
柳公子陡然慌了神:“什么鬼?”
众人也不明就里,四下响起一片嗡嗡人语。
“难道是山神显灵了?”“那他灭灯是什么意思,吵他睡觉了?”“估计是点我们呢,今年供的庄稼还没往年一半多。”“那能怎么办啊!都被偷吃了。”
伶伦默默拽紧扶疏的衣袖:“这就来了?”
“你怕什么。”扶疏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是神仙,匕又伤不到你。”
“不是说还有吃人的东西吗!”伶伦压着嗓子鬼叫,“你你你从现在开始,不许离开我!”
扶疏叹气:“行。”
此时庙内唯一的光源,是柳公子手中的三粒红点,极小极暗,只能依稀分辨出供台的方位。
突然,那三粒红点猛地一晃,折断在地,灭了。
柳公子尖声狂叫:“谁推我?!”
他语调惊惶,看样子吓得不轻。
众人一愣,纷纷道:“不是我,我屁股没离开过座位啊!”“也不是我!”“那会是谁……”
扑通一声,是那柳公子腿软跪了。
“到底是谁,别他妈吓我……”带着哭腔。
伶伦本来就怕,这下更慌了:“小扶扶!我只懂弹琴吹笛子,不会打架,万一有——”
话没说完,扶疏猛地抬手捏住他后颈,狠狠往下一按!
伶伦还没来得及喊,一股凉风贴着后脑掠过,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飘落在他腿上。
他伸手捻了捻,是一缕被割断的头发。
“我操!!!”
伶伦原地弹了起来,差点把扶疏的衣领薅掉。
“你别乱动!”扶疏摸黑按住他。
四下接连响起钝物重击声,桌椅翻乱,人们开始惊叫着仓皇奔走。扶疏怕混乱起来不好控制,正要出声,抬手却触到一片冰凉坚实。
“数量不少。”黑暗中,沉冥的声音就响在他脸侧,“我将这些人护在冰盾里了。放心,破不开。”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扶疏感觉脸颊有些麻痒。他快速伸手一抹,松了口气:“好,那我去——”
“你想去哪里!”伶伦死死扒着他,“可别丢我一个人在这,你得把我带着!”
扶疏翻腕打出一道诀印,供台上几大捆庄稼应召飞来,精准砸在伶伦身上,差点把人从座位上挤下去。
“你干什么!”乐神愤怒的声音从庄稼后面传来。
“抱歉抱歉,没瞄准。”扶疏将人一拉,“走,带着庄稼上山去!”
伶伦本能薅起庄稼,满头雾水跟着跑,边跑边问:“为什么上山?”
“那东西和匕是一起行动的。”扶疏匆忙解释,“这里人多,施展不开。先把它们引到山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