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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客(196)

作者: 常文钟 阅读记录

初二日,戚淼把陆栖月处当做娘家,带着新嫁的男人去给陆栖月拜年。

四五个丫头围着戚悦己的后爹喊姨夫,那男人高兴,大包大揽下厨做饭,厨艺挺不错。

初三日,没了亲戚要走,水图南坚持不让接水德音回来,陆栖月拗不过,干脆带着孩子们去看社火。

踩着高跷的人们,用浓墨重彩的妆造,把自己打扮成神明或者英雄的模样,各显神通地卖力表演着。

那厢的丑角踩着高跷,利落地连翻两个跟头,并且稳稳落地,有看客打赏,丑角接了钱,又连续翻起跟头,博得阵阵喝彩。

在周遭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一个绿袍红脸的人物,晃悠悠从后面过来。

只见此人右手提着青龙偃月,左手拿着酒坛喝,美髯飘飘,醉态醺醺,孤傲且凛然。

醉关公,从来值得一看。

那人踩在高跷上,不停有亲长把自家孩子往“关公”面前推,醉醺醺的“关公”不厌其烦,胳膊下夹住酒坛子,用自己脸上的红彩,挨个为小孩子们点眉心。

眼前的场景似乎割裂又重组。

水图南拉着于霁尘喋喋不休说醉关公:“我小时候,我娘总是忙碌,我闹着来看社火,她便让我爹带我出来,看见别的小孩点红,我就特别羡慕,也想点,可我爹要踩点去戏园子看戏,等不来关公就不点,偏偏我倒霉,每回都等不来关公!”

“现在还想点吗?”于霁尘看着路中间倒骑驴的“张果老”,漫不经心问。

“还好吧,”水图南习惯性拒绝着求而不得的东西,“你看全是小孩子在点,谁长大还要点那个玩呀。”

就在她们说话时,醉酒的关公终于晃晃悠悠走过来。

“关公”越来越近,在前面几个小孩心满意足地点到红点后,于霁尘随手揪住水图南衣领,三两下拨开人群,大大方方把水图南杵到“关公”前头。

一群孩童里忽然出现个发髻挽起的年轻女子,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落过来。

“关公”也明显一愣,狭长的丹凤眸把两人看了,弯下腰来在水图南眉心点上抹红,随后甩着袖子大笑而去。

为何要眉心点红呢。

关公赐你一点红,岁岁平安百病除。

······初三日,观社火,见醉关公,再念于霁尘。

兴高采烈的人群外,水图南孤身而立,茫然四顾,喧闹随着游戏渐行渐远,原地只剩下初春的料峭寒风,良久,她把脸埋进两只手心,深深吐纳几回后,唇齿间溢出低不可闻的啜泣。

在这人潮如织声浪如潮的新春街头,她终于坦荡而隐秘地抽噎出声。

星河不旦,岁月徒春。

当可以麻痹身体和精神的忙碌终有一日停下,当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再也镇压不住心底膨胀的酸涩,于霁尘,我好想你。

第七十二章

新春既至,二月如期,应国的春风从南往北吹时,三北之北仍未挣脱寒冬的束缚,冰天雪地,狂风呼啸,宛如混沌初开。

一支载满货物的萧国商队,顶风冒雪行走十几天后,终于赶在天黑前,来到这片草原仅有的城镇巴哈汗旗。

比起在上个城镇无屋可住只能睡穹庐的窘境,这回商队成功住进专门招待往来商贾的商所。

萧国人世居草原雪山,牧民逐水草而居,既画郭起城,建筑多为木制,皮靴踩到台阶上咯吱咯吱响,商队在领头人协调下有条不紊地入住,于霁尘在门口里面拍身上落雪,被人从后面大力撞了下。

回头看,是几个吃了酒的萧国商人,互相推搡着要出门,误撞到于霁尘。

彼此互相看两眼,对方一人冲着于霁尘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萧国话,大意是道歉的,随后戴上皮毛帽子钻出厚重的风帘。

他把于霁尘当成萧国人了。

于霁尘的穿着打扮入乡随俗,皮袍皮靴,腰间别着匕首,右边耳垂上戴着枚小小的红宝石耳坠,原本白皙的脸庞被凛冽的风雪吹打皴裂,两个红彤彤的脸蛋子,比有的萧人还像萧人。

安顿好商队的领队曲白,拿着厚厚几张盖有红印的官纸进来,满身风雪,被大堂里充足的暖气扑红脸,满口地道的萧国话:“马匹已经报上烟熏,不过商队太多,大概要等到后日下午才能出发。”

萧国凭借骑兵立国,马匹一直是萧朝廷的重政,其所行的马政也遥遥领先应国,凡外马过境,必以烟熏消毒,防止马匹间有瘟疫传播,近些年杨严齐思变军武,马政之策效仿参照的便是萧国。

于霁尘点头,接过曲白手里的单子粗略看几眼,没发现和以前无甚不同:“风雪过境,三五日内走不了,我们走货不急,不妨多待两日。”

“是。”曲白记下吩咐,好回头去延长订房时间。

这时,柜台前办理下榻的伙计提着串门牌钥匙过来。

曲白照老习惯,抽出里面的第二把钥匙给于霁尘,顺带把塞在怀里的信封递上:“从老家转来的书信,被风雪耽误二十多天,好歹算是送了过来。”

于霁尘拿了信和钥匙,举步上楼梯,顺带扫眼柜台上面挂的水牌,要求道:“告诉伙计们,晚上吃烤全羊,酒管够。”

杨严齐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准备在四月左右,私下放开一部分和萧国的边贸互市,时间紧,任务重,只好让于霁尘亲自来探路,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可把这位大懒人累得不轻。

曲白应好,捧房间钥匙的伙计高兴得蹦起来。

于霁尘脸上本挂着笑,等进房间看罢杨严齐辗转送来的信,她立马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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