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150)

卢书忆笑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孟晋并未将假山之后的事告知, 只说道：“这京都城内, 如小娘子这般英姿的人, 除了卢侍御还能有谁？”

卢书忆又是一笑, 瞧他坦率的笑容，不知怎的, 想到了今晨用的那颗水灵的蜜桃，约莫是这孟晋嘴甜, 手里又捏着桃花枝的原因。

正说着话，卢祈和孟嘉钰自院中的石桌前同行而来，孟嘉钰手指弯成扣，敲向他阿弟的脑袋。

“这花难道不是你缠着卢少卿让你折的？”

“唉，打人不打头！”

孟晋登时从他兄长的手指扣下逃脱，又自来熟地朝卢书忆笑道：“卢侍御待会可是要回台院公干，某今日也去台院拜会师长，你我可巧同行。”

卢书忆因为王乔拜会，未得机会与这孟晋详谈，既能同行自是更好。

她爽快同意，“卢府的车辇现在府外等候，小孟兄请随我来。”

孟晋响亮地应了声，大大咧咧地迈开步子，孟嘉钰却忽而忆及孟晋从假山回来时说的话，伸手拉住他。

“你几时说要去台院拜会师长？”

“临时决定，兄长就别管了。”

孟晋从他手里抽回手臂，朝卢书忆大步流星地追去。

孟嘉钰在后面看得直蹙眉，不过他这阿弟素来不服管，劝诫想是不会听，只能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声。

“进退有度，别闹出甚么乱子，知晓了吗？”

“知晓啦——”

孟晋走出很远才背着身，朝他兄长挥挥手回应。

……

天清气朗，云层好似薄薄的鱼鳞浮在蓝天之上，卢书忆吩咐仆从准备了两辆车辇，同孟晋一道行至台院。

车辇停泊在了衙署的西南角门外，少女推开车门，先被今日明媚的春日阳光刺激得眯眼。

孟晋的车辇已经先她一步抵达，人正停在衙署的矮垣旁等候，手里竟还不舍地拿着从卢府摘来的桃花枝。

卢书忆下车与之汇合，问他道：“小孟兄今日要拜会的师长是何人？”

闻言，孟晋不禁摸摸鼻子。

这拜会师长之事原是胡诌，他跟着卢书忆来台院另有目的，于是随口应了个相识御史的名字。

“监察御史张辛。”

卢书忆了然，台院确有这么个人，现应在衙署当值。

在府门前的小厮处挂了名，卢书忆邀孟晋同行迈入衙署，缓步走过衙署前的小巷时，听孟晋说道：“今日错过与卢侍御在云砚斋详谈的机会，着实可惜。”

卢书忆只当这感概发自肺腑，向他解释说：“那时我尚且有客，故而有所耽误。”

孟晋停下脚步，身子微微前倾。

“她是何人？”

话脱口而出，孟晋赶忙咳嗽一声掩饰方才的急切，换了个方式问话。

“想必这人与卢侍御定是相交甚密。”

虽觉得他这反应古怪，卢书忆依然如实回应道：“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娘子。”

“太常寺卿？”

孟晋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复杂，双肩隐隐松垮。

“那岂非是前些时日进宫那位王家娘子？”

卢书忆颌首称是，踌躇着问：“小孟兄，可是有何不妥？”

孟晋摇头，口是心非道：“未有不妥。”

他今日与卢书忆同行来衙署，正是要打听那位仙女姓甚名谁，顺便询问是否有机会结识，若她真是入宫那位王家娘子，那不正是太妃属意的皇后人选？

想不到他的这份心意尚未萌芽便要胎死腹中……

孟晋丢了魂似地将手里的桃花枝交给卢书忆，转身就要走。

“卢侍御，阿兄想必还在卢府等着某，某改日再来台院拜会师长。”

“小孟兄，你这是？”

卢书忆只觉莫名其妙，这孟晋从卢府大老远来了台院，怎么突然变卦，当真说风就是雨。

就在这时，衙署的院中又迈出来两人，却是结伴而行的张辛与元昇。

卢书忆的视线掠过那边的男人，他未着官服，只穿了件墨绿常服，头束玉环云纹金冠，并不像来公干，倒不知为何会到访台院？

他们在小巷那头顿住脚步，张辛望向这边道：“这不是卢侍御和孟晋兄吗？”

孟晋回过头来向他行礼，“见过张兄。”

“孟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台院？”

“某在卢府为客时，听闻卢侍御会来台院点卯，某想着许久未见张兄，便与她一道来了台院拜会。”

“如此。”

他二人客气寒暄的时候，元昇瞥眼卢书忆手中那桃花枝，再看向孟晋，认出他是孟嘉钰的那位进士阿弟。

因前些时日在台院夜值，他得知张辛这人是台院的百事通，今日便想到他这里打探朝中清流们关于紫袍金带之事的反应，不想又让他碰到了这孟家兄弟在给卢书忆赠礼。

上回是扇坠，这回是桃花枝。

元昇望向那边的少女，见她一脸坦然捏着那花，眼睛却不时朝他瞥来，约莫在揣测他为何会在台院。

又听张辛道：“那某就送世子到这儿，改日……”

元昇打断他的话，“方才的详谈，孤未觉尽兴，不如再随张兄回台院小坐如何？”

张辛目露奇怪，他方才可是久留元昇不应，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只能顺着他的话应承。

“也好。”

……

他们都要随张辛回台院小聚，卢书忆则与张辛再寒暄几句，独自去了平日办公用的耳房。

近日御史台查办的多是官员贪墨的案子，她今日来台院主为将几起贪墨案的账目查抄核对。

笔方才沾了墨，元昇从门前迈步进了屋，神色寻常，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筐，筐中都是些翠色的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