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这个,皇帝面上便浮起一丝自得,哈哈一笑:“这也是吾儿与令郎的功劳。”
“不敢。听闻太子殿下生擒北赤国王子,那才是居功至伟。”
皇帝如今膝下只此一子,自是爱极,听旁人夸赞,越发欣喜,口中偏又要客气两句:“哪里,哪里,这也是虞小将军筹谋得当……”
说到兴头上,已到嘴边的那句“两家如此有缘,不如更进一步,结个姻亲如何”,被皇帝给生生压了下去。
他的那个好儿子,又是帮人家找亲娘,又是当街拦喜轿,闹得沸沸扬扬,还时不时地往人家家里去。他虽不想反对这门亲事,可也没有上赶着去帮忙撮合的道理。
如何结亲,能不能成,让太子自己头疼吧。
顾况近来确实有些头疼。明明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本该事事顺遂,但阿鸢整日陪伴在母亲身边,倒与他疏远不少。
他知道阿鸢与母亲重逢,母女情深,非比寻常。可她数次拒绝他见虞夫人,这让他不免有些微烦躁。
她不会想一直藏着掖着吧?他有那么见不得光吗?
不料,清平郡主竟递信邀他见面。
顾况微讶,随即欣然赴约。
虞停鸢开门见山:“我娘想见你。”
“嗯?”顾况眉梢轻挑,“什么时候?”
“近来合适的时候吧,具体的时间我娘没说。”虞停鸢有些尴尬。
先前她数次拒绝,这回偏又主动提起来。
顾况却是点一点头,极好说话的模样:“可以,明天如何?”
“行。不过你在我娘面前,可别乱说话。”虞停鸢忽略尴尬,低声强调。
“你放心,正式拜见岳母,我肯定会注意的。”顾况一本正经保证。
虞停鸢斜他一眼:“这就叫上‘岳母’了,我娘还没同意呢。再说,谁和你说是见岳母,我娘说,她是想向你当面致谢。”
顾况也不恼,顺着她的话说:“是么?那我更要注意了。”
事到如今,两人的婚事应当不至于再有意外,但他仍是希望能获得她母亲和兄长的支持。
双方就此说定。
次日,顾况正式登门拜访,以晚辈的身份求见虞夫人。
海秀枝在厅堂见了他。
此时,虞家兄妹二人皆在侧。
虞停鸢瞧一眼顾况,恰逢他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顾况微微一笑,冲她轻轻颔首。
虞停鸢不由唇角微勾,看他今日显然是又特意打扮过。一身蜀锦制成的云纹锦衣,还用上了她先时夸过好闻的熏香。
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虞停骁轻咳一声:“阿鸢,你先回房去。”
“啊?”虞停鸢一怔,下意识看向母亲。
不料母亲竟然也跟着点头:“听你哥的,你若不想回房。先去花园玩会儿也行。”
虞停鸢知道,这是要支开她了。
有什么是自己听不得的?
她有点不服气,也有些不放心,就佯作不懂:“我在这里玩好了。”
海秀枝颇觉无奈:“阿鸢!”
但她终究还是怜惜女儿,轻声道:“行吧,那你就在这里,别多话。”
“嗯。”虞停鸢点头,甚是乖巧的模样。
“先前均州之事,多谢殿下相助。”海秀枝站起身,先郑重朝顾况施了一礼,“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顾况哪能受她的礼?匆忙上前阻拦:“虞夫人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这也是晚辈分内之事。”
海秀枝摇头:“于殿下是举手之劳,于我家却是天大的恩情。若无殿下义举,我家阿鸢,不知还要受多少委屈。”
“虞夫人客气,晚辈愧不敢当。”顾况表现得甚是谦和。
海秀枝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顺势道:“殿下既已晚辈自居,不知能否容我托大,问殿下几句话?”
顾况心念微动,不自觉生出几分紧张:“虞夫人请讲。”
“殿下与阿鸢,将来打算如何?”海秀枝缓缓开口。
顾况再次起身,正色道:“正要禀明虞夫人,我想娶阿鸢为妻,请虞夫人答允。”
说着,他郑重施了一礼。
一旁安静坐着的虞停鸢看在眼里。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说这句话,还是在母亲与兄长面前,她仍是不可抑制地心跳乱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母亲。
海秀枝并未注意到女儿的视线,只与儿子飞快地对视一眼,略一沉吟,低声问道:“殿下是我朝储君,婚事亦是国事。这桩婚事,殿真能做得了主?”
“当然。父皇亲口允诺,绝不在婚事上为难我。”停顿一下后,顾况又道,“何况阿鸢是将门虎女,行事得当。常得陛下夸赞。若能入主东宫,陛下也是支持的。”
海秀枝笑笑,又道:“阿鸢先前毁过两次婚约,殿下心里一点都不在意吗?”
“两次退婚,只能说明那两人皆非阿鸢的良配,我才是她的命定之人。”顾况毫不迟疑,应声回答。
海秀枝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轻声附和道:“说的也是。”
见虞夫人态度软和,顾况心念一动,再一次道:“还请虞夫人成全。”
海秀枝爱怜地看了一眼女儿,轻声问:“阿鸢,你觉得呢?”
虽然已猜到女儿的心事,但女儿在侧,她还是亲口问上一句。
一时之间,厅堂中几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虞停鸢身上。
虞停鸢被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才道:“请母亲成全。”
顾况微怔了一瞬,浅浅的笑意自眸间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