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谜情(85)
周可闻到一股动物园独有的臭味,像是从这个男人乱糟糟的毛发里钻出来的,臭味弥漫在整个山洞里,教人恶心得几欲作呕。
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尖锐,终于,黄勇义的目光从周可身上移开了。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欧阳雪走去。
“哦呦哦呦,了不得了,咱们的史夫人醒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欧阳雪又开始拼命尖叫,一边叫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后挪,像是被猎人追捕的野兔。
周可眯起眼看过去,烛光本身很微弱,不足以照亮整个山洞,但欧阳雪所在的位置靠近洞壁,洞壁上的蜡烛放射出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
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周可呆住了,欧阳雪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失神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一侧脸颊红肿不堪,嘴唇上还有溃烂的疮口,污血凝结在她嘴角,好似一只脏兮兮的苍蝇趴在那里。
而她的表情,更是恐惧到了极点,以至于原本秀美的五官都扭曲了。
周可想起初次见她,想起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她温柔斯文的举止。对比眼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仅仅数日,面目全非。
是什么样的伤害让她变成了这样?
随着黄勇义的走近,她的身体渐渐弓起来,肩膀高高耸起,若不是手臂被反绑在背后,她一定会死死抱住自己的头。
这是人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自我保护动作。
黄勇义走到了她面前。
欧阳雪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中,加入了近乎哀嚎的哭泣。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哭嚎声中保持沉默。
心底的愤怒似乎要沸腾起来。
“别碰她!”周可叫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暴行发生却置身事外。
“你不是哑巴啊?”黄勇义笑嘻嘻地说。
虽然喉咙里还在笑,但他转过身时,脸上满是阴狠之色:“那你刚刚是在耍我喽?”
周可迎向他的目光,坚定的,憎恶的,无所畏惧的。
洞内有一瞬间静得可怕。
常虹默默走到周可身前,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黄勇义,别闹事了,今天是好日子。”她语气冷冰冰的,带着点儿埋怨。
从进入这个山洞起,常虹就再没有和周可对视。此刻,她这句话显然是在为周可解围。
有了第三者的加入,男人脸上那种阴狠之气慢慢消失了,他骂了一句,回头,探身去抓欧阳雪的头发。
这时,原本安静下去的欧阳雪忽然再次疯狂地喊叫起来,这一次她不是在无意识地尖叫,她叫的是——
“老公快救我!”
刺耳的铁链相撞声响起,不用说,是史先生发出的。
黄勇义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他忽然放声狂笑,笑过之后,他走向史先生,一脚踹在史先生的小腹处,史先生并不躲闪,只是双手交握在胸前,使劲儿摇晃着,像在祈求饶恕。
“嘿嘿,不是早把老婆送给我了吗?你这小子想反悔啊?还是又想耍你老子玩?”黄勇义嘿嘿笑着,嘴里骂着脏话,脚下一下一下地踢着,直把史先生踢得上下左右来回翻滚。
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史先生都没有说半个字,只从嘴里发出这般难解的音节——“诶哦呃哦呃呃呃呃哦哦哦……”
他一定是没法说话了。周可想。
在黄勇义踢打史先生的过程中,欧阳雪的尖叫声也越发高亢急切了,她拼命向着丈夫的方向挪动身体,头颈抻得老长,仿佛一只濒死的大鹅,她又开始哭嚎了。
她的喉咙大概受了伤,声音破碎得像砂纸在刮擦碎玻璃,周可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她向着常虹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常虹只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吵得很”,就再不开口了。
过了一刻,胖子像是打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哼着歌惬意地抠起了鼻屎。他显然还不打算放过史先生,一边抠鼻屎,一边把鼻屎往史先生嘴边、脸上拭抹。
史先生被揍了一顿,大量的鲜血从口鼻处涌出,呛得他不住咳嗽,现下,又被那只手按住脸,当作擦拭鼻屎的抹布,连翻身吐血也做不到。他痛苦而徒劳地挣扎着,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带动着缚手的铁链哗啦作响。
就在几天前,这双手曾试图将妻子推下山去。
就在几天前,这双手指着她的鼻子,让她闭嘴。
就在几天前,这双手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
如今这双手是不能作恶了,因为有更邪恶的人捆住了它。
周可看着看着,忽的别过头去,不仅是因为胖子男这样的行径让人感到恶心,更是因为她不愿意再看这样残忍的游戏。
作恶者是否应当受到更恶的惩罚?恶有恶报,这是亘古不变的思想,人人皆知。
但此时,周可还是痛苦,因为目睹了暴行而痛苦。
不管那个被暴力惩罚的人是善是恶,暴力本身就让人痛苦。暴力不只摧残人的肉.体,同时也凌迟着人的精神,毁坏着人的尊严。
在绝对压制的暴力之下,人无从反抗,只能任人宰割、凌.辱。何其痛苦。
罪与罚(二)
“莉莉丝,莉莉丝!快出来。”杜邦一边敲着房门,一边大喊着。
他敲了足足一分钟,才有人打开了房门。是一个面容疲惫的女人。杜邦认出来,她是带周可来这里的导游,他冲她一笑,边朝内看,边问:“莉莉丝呢?”
“什么莉莉丝?”女人一脸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两人。
“周可。”陈子森纠正说。
一听到周可的名字,女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她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