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无声(100)
暑假的第二天,姜暮坐在房间里发呆,她哪里都没有去,谢南找她跟同学们去东边田里捉□□她也没有去。
谢南说程慧芳的好朋友已经联络了电视台,电视台正好要做一期法制节目,已经在录制了,她的好朋友只有一个诉求,希望这期节目能让公众重新看待程慧芳,虽然这很难,可是谢南说很多人表示会在电视台采访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相信程慧芳,或许得到公众的转变只是时间问题。
可姜暮也是提不起兴趣。她现在,脑子里都是张文斌。
张朝整天不着家,不见人,不理她。
李舰偶尔来李奶奶家,也真的没再找她。
所有人似乎都很神秘。
她看着楼下,看着太阳从东边滑落到西边,看着胡同里人来人往,看着男人们女人们寻常干活,他们都在忙碌着什么,脑子里都住着什么样的鬼,藏着什么秘密?
她甚至觉得每个行色匆匆的人都可能是凶手,每一个走到胡同口又折回的人都行径可疑。
已经两天了,张文斌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
这个世上少了一个人,似乎只有姜暮一个人知道。
她开始恍惚,觉得自己那晚出现了幻觉,很多事情可能是她自己记错了。
张文斌可能没有死,那天她只是看到一条死去的鱼。
…………
李雪梅晚上回来,带回来两篮水果,带姜暮去医院看望武芝华,到了才知道武芝华刚好已经出院,但她们却在离开时碰到了来看武芝华的张朝。
他满身疲惫,眼皮高高肿着,红得吓人,脸上比以往更加翠青,可是男生眼里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阴沉的神色里透露着算计和阴狠。
李雪梅生气道,“这孩子怎么这样,自己妈妈出院了都不知道,可见这两天也没来照顾你武阿姨。”
她拉了拉姜暮的手,示意远离。
可姜暮却注意到张朝在见到她的第一秒,便把手里的东西偷偷藏进裤袋里,姜暮不顾李雪梅的阻拦,朝他跑过去,问他这一天都在干什么,她不知道张朝在火车站排了大半天的队,买了后天晚上的火车票。
张朝支吾着,带她去住院处附近的公共游乐场所,那里有简单而掉漆的单双杠,生锈的跷跷板。
他们坐在跷跷板两端,紧紧抓着上锈的铁扶手,一会儿他占上风,一会儿他又落了下风,他们仰头,看到参天大树的枝叶在头顶快速旋转,彼此都有沉痛而隐秘的心事,欲语还休。
张朝突然说,“我要去市里。”
“这么快?”她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体校教练昨天通知我,我被体校选中了,暑假要去市里参加集训。”
姜暮望着他,分辨着他话里的真假,甚至忘了恭喜。
“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你的剔骨刀呢?能不能赠给我?”张朝突然问。
想起饭局那晚他们在大雨里狂奔,他本夺走了她的刀,可是她疯了一样地拽他,撕扯着他滚到地上,推搡,捶打,他只得把刀还给她,安抚她。然后他们拥抱,紧紧相拥。
一想到这个,他就莫名有种错觉。
姜暮怔住了,目光在他那双充满试探的眸子里徘徊,“你要刀做什么,我可以赠给你别的。”
“刀就赠给我吧。”张朝说,“你知道赠刀有什么含义吗?”
姜暮摇头。
“授人以柄。”张朝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意有所指。
“把匕首交给对方,意味着交下生死朋友,可以保护对方,也可以迫害对方,这代表着朋友之间完全的信任。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我,你愿意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
可是她随即又摇摇头,有些苦恼地说,“剔骨刀丢了,怎么想,也想不起剔骨刀去了哪里。”
张朝深深地凝视她,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探究,她被他的眼神逼得溃退,“你……你不信?”
张朝的确半信半疑。
“前晚你上山了吗?”他突然问。
姜暮摇头,撒谎说,“我……我没有。”
张朝也不信,继续审视她。
姜暮觉得自己快被张朝看透了,她急忙避开视线。
“你……你怀疑我?”姜暮脱口而出,可看着张朝的脸,她又疑惑,他是否已经知道张文斌被杀了。
“怀疑你什么?”张朝再次试探。
姜暮紧张,道,“怀疑……怀疑我上过山。”
张朝凝视她片刻,他拍拍屁股起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她明明答应了不上山的,不会食言,他信她。
他说,“我送你回家。”
他们绕过医院正门,沉默地往家走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姜暮心里的忐忑变成了更深刻的疑惑。
楼下,李奶奶、李雪梅和几个女人正围着武芝华的轮椅站着,她们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她,武芝华埋怨着张文斌的狠心,埋怨着张朝不懂事,李奶奶的思绪飘远,想到附近谁家谁家的男人也打女人,劝她将就些,男人都一个德行。
张朝的两位舅舅言辞激动,公然骂道,“一个大男人,打完老婆就跑了,我就住在这里,我还不信他不回来了。”
姜暮心思沉重地望着眼前众人,一阵寒意袭来——张文斌如果还能回得来。
姜暮回头,发现张朝翻过砖墙,跑开了。
第49章 案发后第三天/寻找
暴雨过后, 换来的总是晴空万里。
天空像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剔透闪耀。
砖缝里原本只有脚背高的灰条菜和辣辣草像喝了生长剂,一夜之间没过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