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无声(145)
老庄表示随时可以见。
老郑又翻到后面的数张血衣照片,以及后面的血迹鉴定报告,出处是某某大学法医鉴定中心,上面写有明确结论,首先DNA检测结果为李舰和张文斌两人的,其次血迹为擦拭、喷溅,老郑道,“物证能保证没有瑕疵吧,嫌疑人所说的心脏按压,有物理上的可能性吗?”
谢东说,“衬衫上的血迹分布广,且为喷溅状,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他至少要在凶手杀人后一至三分钟分钟内对死者进行抢救。”
听到这里,老郑略略放心了,表示会仔细审查。
临走时,谢东还补充说,“就杀人案件来讲,案件性质是极其恶劣的,死者身中十四刀,这是一场报复行动,对死者家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从我跟嫌疑人的接触来看,我深深感觉到他的恶是不加修饰的,是对人间冷暖的无感和冷漠……这样的人,具有暴力倾向,如果放逐社会……”
从检察院出来,老庄问谢东为什么改变主意,谢东未答,原因很复杂,但也很简单,虽然暂时他相信李舰没杀人,也没有证据指控强兼罪,但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轻易放归社会。
什么理性,克制,真德,智慧,全都去他妈的吧。
第72章 案发后第九天/逼迫
窗外, 雨越来越大。
谢东把烟掐灭,打开车窗,让雨沫飞进来一些。
众所周知, 在性侵案件中,取证相当困难, 而在调查阶段,如何不给被害人造成二次伤害也是无法攻克的难题。
在来找姜暮之前,他坐在警察局的天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如李舰所愿, 他要让姜暮作证——李舰案发当时确实和她在一起。但不能让李舰如愿的是, 他还要让姜暮承认被侵犯。
谢东知道, 案件已经开始触及人类情感的底线, 他面临的不再仅仅是对真相的索求,而是重重困境中夹杂着的理智与情感的博弈。
他回头看姜暮, 女孩儿的校服外套仍然严丝合缝,她垂着眸,看着窗外,雨水击打在玻璃上,从窗缝跳到她的头顶。
“你被李舰性侵这件事, 我已经知道了。”谢东说。
姜暮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她死盯着谢东,愤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那晚被李舰侵犯时要杀李舰, 在地毯上留下的痕迹经过检验已经证明你被性侵。”谢东说。
“什么?”她诧异, 她的双眼在他的瞳孔里徘徊, 可随即她便不解地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还想否认吗?”
姜暮道, “那晚在打更房真的没有李舰。”
“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能证明李舰当时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还不承认他性侵你的话,他很快就会被释放。”
姜暮摇头,“我没有做过的事,要怎么承认呢?”
谢东道,“你故意引导我们把视线放在李舰身上,难道不是想让他坐牢吗?”
姜暮摇头,“我没有故意引导,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你要我做假证吗?”
在姜暮无数次否认被性侵后,谢东感到无能为力,她敏感而拙言,她脆弱又排斥,她的浅淡的瞳孔里爆发着巨大的力量,她要将那个秘密永远吞没,以生命或者死亡作为代价。
“你究竟为什么不肯站出来告他,你不想要正义和公平吗?”谢东不解。
姜暮问,“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
“我保证,他会被判刑。”
姜暮激动,“你只能保证司法正义,你还能保证什么。”
谢东怔住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正义?”
姜暮问,“你知道程慧芳吗?”
谢东皱眉,“那是谁。”
姜暮说,“你看,没人记得她。”
谢东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确实被性侵,但因为怕不能保证正义,所以不报警?”
“我没有这个意思,”姜暮天真地问,“也许,李舰为了把杀人罪转变成性侵罪,故意放出了这个烟雾弹呢?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杀人罪可是死刑,性侵罪没几年。”
谢东怔了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相信李舰的话,他明明就是一个坏人。”姜暮说。
谢东没办法和姜暮解释这件事情,他办案多年,很多时候,直觉比证据重要。
谢东道,“作伪证,是违法的,你懂吗?”
姜暮也不为所动,“警官,你又吓唬我了,你难道真的这么想为了给李舰脱罪吗?为此,你竟然臆想出这样一个性侵的案子。
我只知道,当时在打更房,只有我和打更老爷爷两个人,没有别人。”
谢东还想继续问,这时,一帮小孩从街口冲了出来,往谢东的吉普车窗扔泥巴,谢东下车吼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小孩子们满身泥水,做了个鬼脸,又要往上冲,谢东一把抓住一个,骂道,“再不老实,给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
小孩子们跑开了,谢东也已经满身泥水了,他回头时,姜暮已经不在车上了。
她冒着雨,逃也似的跑开,谢东喊,“有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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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暮跑回裁缝店,不大一会儿又出来,拿了一把彩虹伞,往家的方向逃跑,迎面却看到和谢东站在一起聊天的男人,他拎着黑色皮包,穿一身西装,是李文琪的爸爸李成和。
姜暮攥紧手心,浑身颤栗地窜起一股寒意。
这个世界仿佛对她带有极大恶意,不让她有片刻安宁。
李成和也是来找姜暮的,遇到谢东便寒暄几句。
谢东先看到姜暮后,李成和便转身看来,雨中,三个人互相盯着,姜暮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