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无声(179)
审判长制止,“没到你发言的时候,公诉人请继续。”
公诉人始终盯着姜暮的眼睛,说,“那么还是那个问题,请你立即回答。”
姜暮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了,血液都冲到她的头顶,她脑子里紧绷的弦在一点点断裂,她攥紧校服的左手剧烈地摇晃着,哪怕右手始终死死攥着左手,仍然控制不住震悚。
她用力地让涣散的瞳孔聚焦看着公诉人,她想说好多话,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好似被人扼住了,她好想哭,可她也哭不出,反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了上来。
公诉人继续,“程慧芳和李舰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对吗?”
姜暮闭上眼,激动地低吼道,“是,是——她无耻,她不要脸——”
公诉人无视姜暮的激动、语无伦次和答非所问,“告诉我,程慧芳是什么感觉?”
辩护律师攥紧手心。
疼,好疼,全身都疼。虽然忘记了一些过去,可是身体反应没有忘。
是一种疼得想要死却说不出的感觉,令姜暮忍不住哭了出来。
公诉人无奈地摊开手,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自残?”
姜暮晃了晃神,道,“我……不记得,我不知道——”
公诉人道,“你能说出每一道疤痕产生的时间吗?”
辩护律师愤怒道,“公诉人在强人所难。”
公诉人道,“证明不了时间线,这些疤痕就可能跟性侵毫无关系。而如果姜暮是在被迫害妄想下幻想出性侵事件,且以为那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其后的自残行为和写信向姥姥求救行为亦是在幻想下的结果。一个未曾经历过性侵的少女如果幻想出被性侵,那么她的幻觉必有漏洞。”
公诉人继续道,“你还是不肯说那是什么感觉吗?真的发生过性侵吗?你如何判断那就是性侵?既然你是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
辩护律师激动,指着公诉人的鼻子,愤怒打断,“反对——请公诉人注意问题的敏感程度,并注意语气态度,她只是一个孩子。”
姜暮紧紧地闭着双眼,大脑神经开始紊乱、痉挛,她的思绪开始不集中,想要拉回却不受控制地走向虚空。
公诉人不理会,声音渐渐加大,“你知道什么是性侵吗?”
辩护律师吼,“反对——证人她只是忘记了一些事,她不是傻,公诉人的问题在侮辱证人的人格。”
公诉人厉声,“证人,你会不会误会那是性侵?”
辩护律师连续拍案,“反对——反对——”
姜源也激动地不住拍桌子, “住口——住口——”
法警几乎按不住他。
公诉人提高声线,“姜暮你到底有没有被性侵过?”
姜暮睁开眼,眼里尽是恐惧,仿若根本无法辨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大声否认,“你瞎说——我没有被性侵过——”
辩方律师豁然站起身,整个脑神经似乎都被掀起来了,她立即反应,紧张地向法庭申请,“审判长,证人情绪明显不稳定,已经不再适合继续作证。”
公诉人郑重看向姜暮,道,“证人姜暮,我最后庄严地询问你,你有被李舰性侵犯吗?请你向法庭陈述事实。”
姜暮突然大吼,“我没有——你污蔑我——”
……
武芝华上庭。
公诉人道,“你当时在山上和张文斌吵架,内容里包含李舰性侵姜暮吗?”
武芝华平静道,“没有。”
法庭开始还一片沉寂,逐渐开始了议论声。
武之华没敢抬头看向律师席位,只是平静地垂着头。
辩方律师来找过她,她确实没有否认,可她当时只是因为听说姜源会被判死刑,律师说这是变向杀人,所以她一时犹豫,没有否认,可是想清楚后,她又怎么可能不否认,绝不可能,她做不到,她害怕涉嫌假证罪,也害怕她和张文斌性侵包庇犯的罪行被知晓,她更希望张文斌死于干干净净的被害者形象,因为这些都关乎于她儿子的前程。
而且,张文斌确实是被姜源杀害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姜暮也不希望真相被揭露,想必姜源也是不肯的。
让姜源死刑,永远结束这一切,是最完美的结局。
是的,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公诉人道,“辩方律师在向你取证时,有没有威胁你?”
武之华摇摇头,“没有。”
公诉人道,“审判长,我仍然严重怀疑辩方律师取证的合法性。”
轮到辩方律师问武之华,“你在山上吵架时明明提到姜暮被性侵,不是吗?”
武之华沉默地摇头。
辩方律师历声道,“是还是不是,回答我的问题。”
武芝华几乎咬破了舌头,道,“不是,没有说过。”
辩方律师愤怒道,“没有说过?你知不知道做伪证是犯罪行为?”
公诉人立即制止,“辩方律师威胁我方证人。”
辩方律师道,“你早就知道张文斌包庇李舰性侵姜暮这件事,不是吗?”
武芝华将头垂得更低,她攥紧手心,紧紧地把手臂掐出青紫色,仍然像十年前一样,害怕与懦弱占据着她,主导着她的大脑,迫使她再次做出利己的决定。
辩方律师提高声线,咄咄逼人,“回答我的问题——”
武芝华犹豫片刻,颤颤巍巍道,“我不知道您在讲什么,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
辩方律师厉吓,“撒谎——当庭撒谎,你的良心呢?你明明知道真相,这就是一个忏悔者的态度?你要知道,当你昧着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