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名单(12)
薛娆跟李邻一到,就看到薛沁坐在树荫下喂鱼,脸上的笑容很慈祥,她跟那些鱼群对话。
“小七怎么抢食呢?”
“老大不着急,妈妈再多给你点吃的。”
“老四还是这么调皮,不知道叫妈妈。来,叫妈妈听听……”
李邻看到这一幕的,莫名有点尴尬。如果不是薛娆家里还好,偏偏这是他同事的家里。
上过班都知道,得跟同事保持一定的距离。
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深入了薛娆的家里,并且触碰到了薛娆一些不好对外说的隐秘。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向薛娆,发现薛娆没什么表情,她并不在意什么。
见她这样,李邻也放松了很多,立刻就跟正常办案一样。
他沉着声音对薛娆说:“你是家属不能问,我来问,你来记。”
李邻说着,走到薛沁身边。
薛沁感到有阴影笼罩自己,刚才沐浴的阳光不见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模样周正,穿着严谨一丝不茍的男性。
忽然,她眼里放光,嚯地直起身就拉过李邻左看右看,是那种母亲对儿子的疼爱,远行的儿子回家,四处检查他是不是健康安好那样。
她眼里的母爱几乎溢满,声音柔和的不像话:“儿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邻本来已经不尴尬了,被她这么一弄,又尴尬的紧,但考虑到薛沁的病情,他没有否认,而是直接代入了儿子这个身份去回答薛沁:
“妈,我工作太忙了。不好意思。”
“我来是想问你,我是不是有个小姑叫薛雯啊?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薛沁似乎完全认不出李邻是个假冒儿子,她陷入沉思坐回去,又洒了把鱼食说:“好端端的,你问那个贱人做什么?”
李邻和薛娆都是一愣。
薛娆此前设想过很多可能,薛沁无法回答,或者失常大闹等等,唯独没想过她现在的回答。
好像……很讨厌她的小姑薛雯。
而且,薛娆以前没听过薛沁这样爆粗口。
李邻缓过神来,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小姑啊?”
薛沁说:“她喜欢多管人的闲事,不是贱人是什么?”
对待精神患者,就是不能用常用的询问手段。
李邻只能采用聊天式的方法问她:“她很喜欢管你的闲事吗?对了妈,我已经忘了你几岁了,你今年几岁啊?我小姑又几岁啊?”
薛沁说:“我今年48,薛雯比我大两岁,你自己算。”
李邻和薛娆对视了一眼,薛沁说的年龄跟他们查到的对上了——薛雯的确跟薛司宜是同岁,今年50.
她没有说谎。
李邻趁热打铁:“那小姑为什么不在了?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薛沁愣了一下,才说:“她在啊,她为什么不在。她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盯着你看呢。”
说完,薛沁发出嘻嘻嘻的诡异笑声,煞有其事地看向李邻的身后,眼里的神色不明。
李邻看她这样,联想到已经死掉的薛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薛雯真的死了啊。你为什么说她还在呢?”
薛沁突地暴走,把手里的鱼食盒啪地摔在李邻脑袋上,她瞪大眼珠,面目狰狞地怒喝:
“我说她没死就是没死!你要是不信问我做什么!问你十八天外大阎罗去!滚,给我滚!”
李邻急忙后退,捂住被打肿的额头。
薛娆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抱住薛沁,不让她再往前攻击:“二姑,您冷静点!我们不问了,我们不问了!”
薛沁用力推开薛娆,用杀父仇人的眼神恨她:“你装什么好心!你跟你妈一个德行!滚,滚啊!”
她抓起鱼塘里制氧机的管子,哗啦啦打向薛娆和李邻。
不敢再刺激患者,两人不得不赶紧跑出去。
他们走后,大豪宅的二楼,一扇被花木掩映着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深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薛司宜的上半身被阳光笼罩,下半身置身在阴暗里,他盯着李邻的背影,目光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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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大豪宅的薛娆和李邻气也不喘,思路还能保持清晰。
李邻边跑边吐气说:“你小姑,是不是有个不常回家的儿子啊?”
不然怎么会把他认成儿子?还问他为什么才回家。
太热,李邻抬手擦了把汗,终于到外面停下脚步,一侧头看到薛娆从包里摸出一支烟从容地点燃,说:“她儿子死了。十七岁死的。”
李邻一顿:“抱歉啊。”
“没事。”
薛娆蹲在路边,吐了口烟圈:“我小姑有精神疾病,她的话不能作为证据依据。问题是,你相信她的话吗?”
李邻挠挠头:“这很难说。薛雯在政治面貌上的确死了,她却说她没死。可能精神病人会颠倒是非?”
薛娆想到家里那个阁楼。
那里面究竟有个什么东西。如果用来藏一个对外来说已经死掉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让人怀疑?
薛娆仰头望天,说:“可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薛雯没死。你知道死亡证明可以造假吗?只要足够有钱有权,买通医院不算什么难事。”
“而卓港猥亵的女学生,薛雯,我小姑,不缺钱。”
李邻被她说得也有点相信了。
但他很快就把握了自己的立场,对薛雯说:“你刚入这一行,还不知道任何说法都要有证据的。而且询问一个精神病人也不大对劲,今天我算是误导你了,抱歉啊。”
“如果你能找到证据,证明薛雯没死,那么就是一个重大突破。”
薛娆把烟头摁灭:“算了,先回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