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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夜(29)

作者: 澄昔 阅读记录

程知阙拿起空酒杯,食指转动里面的球形冰块,懒洋洋地“嗯”了声。

徐淼问:“你那个暂时不能多说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程知阙说:“还算顺利。”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及时通知我。”

“你上次已经帮过我了。其余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到付家应聘家教前,为了不出差错,程知阙篡改了一部分简历内容,抹掉中途辍学那段经历,借用了徐淼朋友的在读博士身份。

徐淼说:“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具体在做什么,不过我多少能猜到这事跟你母亲有关。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提前预祝你成功。”

程知阙淡淡一笑,举杯朝他晃了晃,“借你吉言。”

徐淼笑说:“不是,你拿一个不装酒的杯子在这敷衍我呢?光看我喝,你自己倒好,滴酒不沾。”

“开车了,等等要去接人。”

“交女朋友了?”

“以我现在这种状态,谁跟了我,只会朝不保夕。”

徐淼说:“克鲁斯虽然跟你较着劲,好在良心未泯,把你手里那些原始股按融资价估值回收,是笔不小的数目,养家糊口简直绰绰有余。”

程知阙说:“不是钱的问题。”

“那我懂了,你指的是心态上的转变。”

徐淼大概能猜得到。

比起谈情说爱,程知阙目前有重要百倍千倍的事要做。

一个经历太多却不乱于心的人,内里漠然寡义,很难再热衷于风花雪月,都是泡影。

从写字楼离开,程知阙回到车内,看到储物格里放着一个连着耳机线的iPod,自然而然想起了这东西的主人。

计划里的确有一小部分是关于付迦宜的,但并不打算走捷径,利用她做任何实质的事。

决定用家教身份做局进付家,他预料到每一步,唯独在她这出了意外。

程知阙大概清楚她的处境,因为清楚,所以站在为人师者的角度对她关怀备至。

只是没想过小姑娘会对他动别的心思。

最开始多少觉得有趣,偶尔逗弄两句,时间久了,见过她太多的矛盾面,也就渐渐没了戏谑的心思。他认真教她课本内容和为人处世,也教她不扬喜怒、直面嗔痴。

她太聪明,一点即透,时不时举一反三,将学到的东西用在他身上。

她生病那次,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蹭他试探温度的手心,依赖感十足,像只萎靡的猫。

在不上不下的节点,程知阙第一次发现,对她不是没有恻隐和私心。

他不太能见得她受委屈或不高兴。

比如此刻。

佛堂内,付迦宜心事重重,陷入短暂的自我挣扎,柔和又清傲,倔强又脆弱,说出的话几近摊牌,有明显的试探意味。

迄今为止,程知阙从没做过不够理智的决定,但这次不一样。

他用不计较后果的方式回应了她的摊牌,毫无预兆靠近,嗅着她身上清甜的花果香,问她是不是这样的更近一步。

似答非答的表达,故意忽略掉她的前半句话,其实是跳过“如果”这种假设的一种笃定。

付迦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耐住呼吸勾缠产生的心悸,沉默了好一会,像是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措施。

程知阙也不急,盯她微微发颤的眼睫,忽问:“换香水了?”

他不着痕迹地用这个问题覆盖了上一个问题,主动递去台阶,给她留有缓冲的余地。

付迦宜终于回过神,不做任何躲闪的动作,也没推开他,一副迎难而上的架势:“气味是很私人化的概念。”

程知阙笑而不语,等她后面那句。

“……难为你还记得之前是什么味道。”

“不难为,对我来说很容易就记住了。”

付迦宜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该夸他嗅觉灵敏,还是该夸叶禧买的这瓶香水味道的确很特别。

她稍微站直身体,轻轻搡他,试图从他怀中脱离。

程知阙挑挑眉,顺势收回手,由她后退半步。

付迦宜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几十根签条,有点可惜地说:“刚刚抽到的那根,还没解签就和这些混在一起了。”

程知阙说:“签条解析归根结底是一种安慰。事终究在人为,这样想有没有好受些。”

“……没有。”付迦宜小声嘟囔,“我不好受不是因为这个。”

“那就是因为人了?”

当然是因为人。

他心里明明再清楚不过。

虽然他刚刚给了她意料之外的回应,却没明确地盖章定论。

付迦宜抿住唇,不想搭腔,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竹筒里,听见他温和开口:“有些事操之过急不见得是好征兆。”

“什么意思?”

“先学会看清一个人,再选择是否对他抱以期待。你有点本末倒置了。”

付迦宜微愣,隔几秒才说:“你说得对,我的确很难看清,也拎不太清。”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让你看清。至于拎不拎得清,迦迦,别妄自菲薄,在我这你并非如此。”

心情起起伏伏,因他的话逐渐恢复平静,付迦宜问:“你说的以后,大概要多久?”

程知阙说:“应该不会太久。”

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年轻班首走进偏殿,瞧见里面有人,双手合十,颔首朝他们打完招呼,旁若无人地开始忙自己的事。

周围突然多个陌生人,付迦宜难免不自在,放下竹筒,准备绕回主殿,临走前不忘对程知阙说:“我先过去,你晚点再出现,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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