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47)
老方平时要开车,忌酒单纯只是工作需要,刚到马赛那会,因为馋酒,在泳池旁的悬铃木底下埋了两罐自酿的玫瑰白葡萄酒,说等走前一定拿出来解解馋。
付迦宜劝他不妨先挖出一罐尝尝,及时行乐。
老方笑说:“我虽瞧着你长大,可从前怎么没从你嘴里听过这种观点?还怪新奇的。”
付迦宜自然不会甩锅给程知阙,想了想,笑说:“此一时彼一时,方叔,人成熟多变才是常态。”
“好好好,你说得都有道理。”
又聊了几句,老方笑呵呵地带着工具铲到树下挖酒去了。
没过多久,程知阙从楼上下来,客厅无人,他虚揽了下她纤瘦腰肢。
付迦宜收回投出去的视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程知阙勾唇,“怎么这么看我?”
“只是突然觉得,你有带坏乖乖女的嫌疑。”
“不是嫌疑,是板上钉钉的罪证。”
单论诡辩,付迦宜从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打算不自量力地一较高低,适时转移了话题:“不过短短几个月,我真有很大变化吗?”
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原来潜移默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程知阙没搭腔,只问:“你希望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付迦宜语气笃定:“你带给我的总归都是好的。”
程知阙目光深几分,抬手揉她发顶。
十二点准时开餐,老方高兴得不行,有程知阙作陪,受宠若惊,陆陆续续喝完了一整罐酒。
饭后,付迦宜回房小憩,中途被渴醒,到一楼吧台倒水喝。
水没来得及喝进嘴里,突然听到楼梯拐角处传来仓促一声巨响,老方从上面滚下来,一动不动,面色惨白。
付迦宜吓了一跳,放下玻璃杯,小跑过去,俯身确认完呼吸,喊朱阿姨打电话叫救护车,做完当务之急的事,想也没想,凭本能去找程知阙。
住处偏僻,离医院并不近,好在救护车来得还算快,她匆忙回卧室换了身能外出的衣服,随程知阙赶往急救中心。
救治没花太长时间,老方被推出来,转普通病房。
护士过来告知病情——酒精诱发的急性心肌缺血,送来得及时,目前稳定下来了,不过状况不容乐观,需要等醒后做个全面检查。
付迦宜问vip单人病房是否有床位,护士抱歉地摇了摇头。
马赛医疗设施实在有限,可老方需要静养,短时间内又不能转到巴黎那边的医院,她能调动资源,远水却解不了近渴。
程知阙叫她宽心,缓声说:“别急,我来解决。”
不到十分钟,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走廊,直奔程知阙,含笑同他打招呼:“程,好久不见。”
第 23 章
楼上单人间的条件设施比普通病区好太多, 付迦宜看着医护人员将老方安顿好,终于松了口气,到病房外跟程知阙和女人汇合, 当面同她道了声谢。
女人爽朗一笑,“不用客气。我之前欠过程很大的人情, 能找到时机还一点不容易——”
“对了,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女人朝付迦宜伸出手, “我叫涂安娜,是这家医院胸外科的医生, 也是程的朋友。”
涂安娜皮肤比寻常人白, 中西方混血脸, 眉眼深邃,穿着打扮干练利落,典型女强人风。
付迦宜礼貌性地握住她的手,无意间看见她左手中指那圈淡红色戒痕,微顿了下, 很快松开。
涂安娜晚点还有台手术,没在这久留, 临走前对付迦宜说:“我办公室就在楼下, 付小姐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让程直接联系我也可以。”
等人离开后,程知阙握住她发凉的手心,“出去透口气?”
付迦宜惊魂未定, 温吞点了点头, “好——可方叔这边要怎么办?”
“医生说短时间不会醒, 早些回来守着就是。”
这家公立医院上世纪建成,外观陈陋旧垣, 离远看像座古堡,是当地有名的建筑地标。
门诊楼到住院部中间有处庭院,铺了四方的格子锈砖,日光充沛,很适合病人晒太阳。
付迦宜抬头瞄天色,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攥住程知阙的两指,拉他到枇杷树底下庇荫。
她背部靠向树干,主动打破寂静:“今天的事谢谢你。”
程知阙看她,笑出一声,“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
“一码归一码,该谢还是要谢的。如果今天没有你,我大概率会手忙脚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现在想想,简直后怕得厉害。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医疗方面有需求都可以找涂安娜帮忙,不用顾虑太多。”
付迦宜随口问起:“你和涂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前几年我母亲在这家医院治疗,她父亲是当时的主治医生。”
付迦宜一怔,“阿姨的病严重吗?”
“阻塞性肺疾病。”
付迦宜不太懂这方面,见程知阙面色如常,想来他母亲应该已经好转,便说:“之前只觉得你对马赛这座城市很熟悉,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程知阙不置可否。
付迦宜没再提这些不好的事,树叶的斑驳阴影落在他肩上,她盯着看了会,“外面好热,想回去了。”
傍晚,朱阿姨搭另一个司机的车来送餐,顺便给他们带些换洗衣物。
知道不该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但付迦宜心中多少有愧,一直守在床前,时不时看一眼心电监护仪,丝毫不敢怠慢。
又过了几个小时,老方悠悠转醒,趁精神好些,配合护士做了几项基础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