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64)
付迦宜也笑了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醋意这么大,连庄宁的醋都吃。”
“不喜欢我这样?”
“怎么会……感觉这样的你更接地气一些。”
在房间里腻歪一会,付迦宜扫了眼挂钟,“我得走了,等下还有约。”
程知阙问她要去哪。
“隔壁。安维尔昨天回来的, 许久不见,我过去探望一下。”付迦宜想了想, 又说,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就先不去了。”
程知阙失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
“某人刚才还在吃飞醋。”
“吃醋是一方面,但也不会幼稚到限制你交友。”
付迦宜笑说:“那我真走了, 晚点见。”
她刚转过身, 没等迈出半步, 被一把拽了回去。
她撞进他怀里,听见他胸腔微微震动:“抱一会再走也不迟。”
这拥抱过分缠绵, 付迦宜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味道,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任他抱着。
去隔壁的路上,受程知阙难得袒露一次的柔软影响,付迦宜很难做到完全专心,满脑子都是他埋进她颈间,低声说“早点回来”的情景。
隔壁院门敞开着,付迦宜走进去,瞧见房门没关,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里面鸦雀无声,玄关挡板处有道阴影。
安维尔跌坐在墙角,右手边放一把水果刀,鲜血自指缝间流出,淌到瓷砖地板上,红得刺眼。
看到这一幕,付迦宜背部僵直,反应了几秒,快步靠近,颤着嗓音喊他名字。
安维尔唇色惨白,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艰难地睁开眼睛。
付迦宜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摸出手机,“我这就帮你叫救护车。”
安维尔抬起没受伤的另一只手,阻止她,“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不用叫救护车过来。”
付迦宜面露为难,“真没事吗?”
“真的,又不是割腕。”安维尔扯唇笑笑,“只不过刚刚失血过多,有点发晕。”
付迦宜拿了条毛巾过来,给他擦汗,“家里的急救药箱放在哪了?”
安维尔虚弱地朝客厅方向指了指,“那边。”
付迦宜扶起安维尔,领他坐到沙发上,好在伤口只是看上去血淋淋,不算太深,她一个人处理得过来,仔细消毒上药即可。
包扎完,她将带血的棉团扔进垃圾桶,问他为什么弄伤自己。
像安维尔这种把弹琴当作终身事业的人,平常会花重金做手部保养,他这样做其实和割腕没有任何区别,无异于在砸自己的招牌。
安维尔沉默片刻,室内冷气开得足,他浑身却在发烫,有发烧的征兆。
付迦宜倾身去拿体温计,边递给他边说:“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不过还是希望你可以多注意一下身体。”
安维尔无奈苦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爸妈不久前来看我,没有一句关心,替我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直接离开了。”
顿了顿,他又说,“一直以来我都对他们唯命是从,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可能人压抑到了极点会用自残来反抗吧。”
付迦宜喉咙发涩,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她和安维尔的关系谈不上有多亲密,无非是还算合得来的邻居和朋友,可奇怪的是,她会对他多出一份同情和怜悯,总觉得他像自己另一层次的对照。
一根皮筋长时间绷得太直会轰然断裂,最后反弹到双方身上,撕心裂肺,疼痛难忍。
如果没有程知阙的出现,她很可能会步入安维尔的后尘。
知道自己没资格评判别人的人生,付迦宜避重就轻地说:“等伤好了,要不要试着换一种方式生活,先出去散散心?”
安维尔说:“我已经跟经纪人说了无限期歇业,状态不好实在没法演出,主要是……我好像突然开始纠结,不知道自己对音乐到底是不是真的热爱。”
又聊了几句,付迦宜让他先去休息,一个人到厨房,从冰箱里翻出几样食材,打电话给朱阿姨,问她清淡点的餐食要怎么做。
她厨艺不精,经人指导还是起不到太大效果,索性放弃,叫朱阿姨去厨房喊个人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安维尔近期的饮食起居。
他这里隔绝了所有烟火气,冷清得像座囚笼。
付迦宜跟来人简单交代两句,又到楼上和安维尔打了声招呼,这才放心离开。
晚上,跟程知阙聊起这事,付迦宜直白道出自己当时的感受,问道:“如果我也顺从地选择去走好我爸爸为我量身制定的每条路,跟安维尔的经历会不会殊途同归?”
程知阙说:“不会。有我在,绝不可能让你重复另一个人的结局。但你也要学会护自己周全,我不可能随时都在。”
付迦宜笑说:“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一直以来想教给我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程知阙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没再开口。
入秋前的最后一段伏夏,付迦宜心无旁骛,和程知阙并排靠在泳池旁的躺椅上看星星,偶尔出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寻话题闲聊。
月华如水,再没有比眼下更叫人觉得惬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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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宁这几日连轴转,一直在忙酒馆停业休整的事,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找个时间邀请他们来新租的房子做客。
四坡顶的平房,灰瓦白墙,跟分馆隔出两条街,爬梯子到屋顶那片空地,能看到分馆正门。
付迦宜无意间问庄宁,怎么突然想在这附近租房子,算起路程,好像离酒馆也不是特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