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礼皱眉:“当年是谁把他从桐树巷带走的,查到了吗?”
陈家槐还是摇头。
须臾,他垂着眸哑声挤出一句话:“我对不起阿城。”
见陈家槐这副样子,程国礼心里也不好受。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将手里的抹布丢回水桶,过去拍了把陈家槐的肩,道:“只能怪老天不公。当年阿城出事的时候,我在外地出远差,你和顾静媛也都在国外回不来,兰兰对阿城又一直都……真要说对不起,我比你更对不起他。”
陈家槐没吭声。
程国礼又道:“你为了找到那个孩子,已经付出你大半生了。”
陈家槐仰头看了眼天,好半晌才说:“我会继续找下去。”
风似乎有片刻静止。
程国礼看着陈家槐眼角爬上的皱纹,轻微拧了下眉,道:“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呢?要是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呢?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家槐侧目,盯着程国礼道,“除非他化成一团灰,不然我一定能找到他。”
对上陈家槐锐利如炬的目光,程国礼怔了怔,脑子里莫名便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轮廓照片……
陈家槐看出程国礼神色怪异,蹙眉:“你怎么了?”
“……”程国礼回过神,被自己那个离谱又荒诞的猜测给逗得笑出一声,摇摇头,“没什么。给阿城敬酒吧。”
“嗯。”
两人说完话,便弯腰将碑前的两个酒杯举了起来,扬手一撒。
最后一道仪式完成,今天的扫墓之行就算结束。
陈家槐和程国礼跟故人道了别,随后便转过身,并肩朝墓区的停车场方向走。
走到半途,天空忽然划过一阵鸟鸣,几只飞鸟扑扇着翅膀穿越云霄。
程国礼忽然出声,用最随意的口吻,问陈家槐道,“顾静媛之前看到过菲菲那个地下恋男朋友,她跟你说过什么没?”
“没说过什么。”陈家槐有点不解地看程国礼,“怎么?”
听见这个回答,程国礼愈发笃定了自己的联想是天方夜谭,失笑之余,语气也轻松几分,给陈家槐递过去一根烟,说:“听说长得不错,下次有机会,帮我见见。”
陈家槐把烟接过来,懒洋洋地笑:“能见上当然最好,也看看咱们小丫头的眼光。”
*
侯三开车野得很,上了高速就像解除了封印,一百码急速狂飙,程菲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么快的车,让这位掌舵的兄弟甩得心惊肉跳,魂都差点飞出去。
她脸色隐约有些发白,手指无意识抓住了车里的把手,指骨用力收紧,本想让侯三稍微慢一点,又怕这么一来会显得自己事多,只好又作罢。闭嘴不做声,硬着头皮强撑。
一旁,周清南将姑娘的所有微表情与动作尽收眼底,轻微拧了下眉,寒声交代驾驶席:“车开慢点儿。”
闻言剎那,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愣。
程菲眼神轻微动了动,条件反射般转过眸,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紧接着,车厢内便响起侯三的声音,忙颠颠地赔笑:“是我开太快,嫂子不习惯吧?不好意思啊大嫂,我年轻那会儿是赛车手,开车的习惯不好,您千万别跟我计较。”说话的同时,一脚踩剎车,车辆行驶速度也随之降下来。
“没事的。”程菲有点窘迫,回道,“稍微慢一点点就可以,我适应一下。”
侯三也是细心人。他扫了眼中央后视镜,看那年轻姑娘脸色微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便问道:“嫂子喜欢哪个歌手?我给你放点音乐听。”
干巴坐车是没什么意思。
程菲想了下,说道:“最近我都听的老歌,你放《一生所爱》吧。”
侯三笑:“巧了,我也喜欢卢冠廷。”
没一会儿,旋律响起,男歌手磁性的歌声飘扬出来:“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总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苦海,翻起爱恨……”
程菲听得入迷,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程菲的个性平易近人,侯三和她相处久了,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跟着哼了会儿歌,升起个念头,鬼使神差般就对程菲说:“嫂子,你喜欢这首歌,其实应该让周先生唱给你听。”
程菲怔住:“嗯?”
“大嫂没听过周先生唱歌吗?”侯三有些讶异,脱口而出地接道,“咱们老大唱歌是一绝,我很早之前在KTV听过一次,那可不输任何当红歌手。”
“是吗……”程菲干笑,悄悄用又瞟了眼身旁的周清南。
男人此时正合着眸子假寐,侧颜在窗外晨雾的映衬下冷峻而凌厉。
老实说,就这副桀骜到好像分分钟就能干翻全场的脸,程菲是真想象不出来这位大佬柔下嗓子唱歌,会是副什么画面。
肯定很惊悚。
程菲试着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对侯三的话愈发怀疑。
这时,始终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大佬终于开口,参与进了程菲和侯三的话题。
周清南眼也不睁地说:“侯三。”
侯三一听老大有示下,赶紧打起精神:“周先生您说。”
周清南:“以前我没发现你话多。”
这句话里的阴沉和不爽显而易见。
侯三噎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今天有点儿忘形,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之后便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说一句。
*
中午十二点刚过五分,程菲和周清南乘坐的商务奔驰便下了高速,抵达兰贵县城区。
其实,说是城区,也不过是周围的建筑物稍密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