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沛冬年(21)

康哲兄妹在二楼闲逛得差不多了，走楼梯看到转角有个黑影，吓了一跳，走近些才发现是兰粲。

“怎么？你肚子痛啊”康哲碰碰兰粲的手臂。

兰粲抬头，猛地站起来，掩饰般整理整理头发，勉强笑了笑：“感觉有点累了。”

知道她身体不怎么好，俩兄妹马上理解地点了点头，带兰粲下楼。

康哲三两步跳下楼梯，搭上苏澈的肩：“回家喽，班车要赶不上啦——”

回程的路上，兰粲依旧靠在窗户上，心情却比来时更复杂，窗外流动的光影洒在她的脸上，难言的心事埋在她的胸口。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像是通往夏天的隧道，她抬头望向窗外，却被阳光刺了眼，伸手挡住，只看到一只飞鸟从指尖的缝隙中溜走。

回忆：爱

下了公交车，康哲和康娜的家在村子的另一头，他们去反方向。挥手告别后，兰粲和苏澈并排慢慢往家走。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有点热。二人很默契地都没开口，一步步踏着沥青公路走回家。

兰粲感受到热气从地面升上来，她的思绪也跟着这股热浪被带出了很远，飘向公路的尽头。

苏澈的肩膀偶尔与她相碰，衣料摩擦，传递热度和响声，她有点分不清这热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不知道的是，苏澈偶尔用余光瞄她，阳光映在她脸上，干净又纯真。

他的嘴角微扬，二人就这样走着，感觉真的要走到公路的尽头，真的要一直走下去了。

到家上楼，兰粲把背包随手一扔，倒在床上，目视前方，恍然间好像看见天花板上好像有一个圈圈，一直转啊转，转得她头晕

她翻身，手打到背包。

硬硬的，她拉开拉链，把手伸进去，拿出了那本《我的阿勒泰》。

封皮是微微磨砂的质感，她轻轻摸了摸，随手翻了几页，放到胸口上抱住，闭上眼睛。

阳光，集市，汗水。

她的眼皮颤抖了一下

布料，桔梗，书。

书抱得更紧，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她莫名其妙睡着了。

等醒来就闻到楼下的饭香，康娜端着饭碗，对楼梯上的兰粲招手：“姐姐，下来吃饭呀！”

兰粲下楼，拔了双筷子，走到饭桌前坐下，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问康娜：“你怎么来了，你哥呢？”

康娜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兰爸，低下头夹菜：“我哥就在家呢，我今天想找你一起睡嘛。”

兰粲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二人在厨房洗碗。兰粲把碗冲干净，放进碗柜里：“你实话说，你哥怎么了？”

康娜看了看四周没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阿妈回来了，和我哥吵架呢。”

“啊？那你阿爸知不知道。”兰粲惊道

“你小声点。”康娜着急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我们上楼说。”

兰粲心中有些沉重，康哲兄妹的妈妈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嫌弃康爸没钱，和一个外地打工的跑了，近两年总有传闻说她过得不好。

康哲是个牛脾气，虽然不说，但每每有消息都假装不在意地打听。

如今又回来，还能是为什么？

她们二人先上楼洗漱，沐浴完后，康娜挤进兰粲的床，抱住她：“我哥今天偷偷哭了呢。”

她的神色里有些悲伤：“阿妈不知道阿爸这两天不在家，开口就向我哥要钱。我哥哪里有钱，拿不出，阿妈就骂他没用。”

她的头蹭了蹭兰粲的肩膀，声音慢慢激动起来：“我哥就大吼：你但凡有多养我几年，才配说这样的话！”

“后面才知道，她来过很多回了，每次阿爸都偷偷瞒着我们给她钱，我阿爸真傻”康娜叹了口气，叹掉一滴泪，流进耳朵里。

她轻轻抬手抚去，继续说：“阿妈要不到钱，就走了，我哥偷偷躲在后院哭，不过再生气，他也没有骂阿妈一句无耻，他和我阿爸是一种人。”

“家里的氛围很差，我不想呆在那。”兰粲也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

她能想象康哲的样子，看起来毫不在意，吊儿郎当。但兰粲是见过他柔软一面的人，无论是对亲人，还是对朋友。

平复了一下心情，康娜转头，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书，随手拿起翻了两页，兰粲见状，有点心虚地夺过。

康娜反而好奇了：“一本书，怎么了嘛。”兰粲掩饰笑笑：“我夹了书签，怕弄掉了。”

康娜理解地点了点头，兰粲把书放在自己的床头柜边上，掀开被子躺在康娜身边，关上了灯。

山里的夜晚很亮，兰粲给窗帘留了条缝，透进来的月光使得房间不那么昏暗，像轻纱一样圣洁。

沉默良久，康娜忽然开口：“姐，你那书是今天买的吗？”兰粲本来有点昏昏欲睡，闻言惊醒：“嗯？这个…”

康娜转身面对兰粲，声音有少女的狡黠：“别人送的？”兰粲的脸发烫，转身背对康娜：“你猜。”

康娜搭着兰粲的肩膀，把兰粲又拉回来，与她对视，月光淡淡的，掩饰不了少女的心。

康娜看着兰粲的脸：“姐姐，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兰粲的脸更烫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康娜翻身看向天花板，叹了口气，有点难言的情绪：“我忽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不是那种氛围，兰粲有点疑惑：“你难道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是喜欢的人，是我想知道爱是什么样的。”隐隐约约地，兰粲觉得康娜好像一下子变得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