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沛冬年(28)
沉睡的哭意又涌了上来,兰粲把头埋得很低,闷声吃着杯子里的关东煮,热腾腾的雾气熏花了她的眼睛。
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感觉到手肘处被人碰了碰,她侧目,苏澈递过来一张纸巾。
迟疑了一瞬,兰粲伸手接过,苏澈却不放手,等着她抬眼看他。
“苏澈。”她的声音带点鼻音。
“别哭了。”苏澈轻声道,“我不希望我来就是惹你哭的。”
一顿饭吃的兴致寥寥,两个人又并肩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不说话。
兰粲只盯着脚下的路面,一步一步走得心不在焉。
想了很多很多很多,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打破沉默,用的却是肯定句:“你辞职了。”
“嗯。”苏澈跟着她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
“然后发现我就是这样的人。”兰粲想了想形容词,“这样拧巴的人。”
苏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兰粲感觉到,也停下转身。
他的眉微微蹙起,语气却无奈:“兰粲,不要再以自我攻击来保护自己,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哑口无言,她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最明白自己。
兰粲低下头:“对不起,让你感觉到不被尊重,我太为所欲为了。”
苏澈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微凉的气息从黑色大衣上散发出去,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兰粲,你能肆无忌惮地说过分的话,怎么就不怕我生气呢?”
“兰粲,你怎么就看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奇迹
微风又起,走向医院的这条路好像变得特别长,兰粲不敢抬头看他。
“你生气了?”小心翼翼的语气。
苏澈不理她,掠过她就往前走,他人高腿长,一步一步走的飞快。
兰粲急了,大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我不是要这样子讲话的,拧巴的性格是真的,但是你之前看到的我也不是假的,不要生气了。”
一通话机关枪一样轰完,兰粲死盯着他的袖子等待审判,却半天没什么动静。
抬眼看向他的表情,脸顿时一黑,这不要脸的东西果然在憋笑。
兰粲转身要走,苏澈反过来拽住她的胳膊,两个人离得非常近,他俯下身,另一只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那就和好了。”
兰粲冷不丁地感觉脑门上传来轻微的触感,老脸一红,又气急败坏:“苏澈!”
然而没有什么卵用,男人转头笑盈盈地看着她,让人完全生不起气来。
仅剩的一小段路,两个人之间肩挨着肩,谁也插不进去。
下午苏澈在病房里陪了兰爸一会,就先回家找苏奶奶报备去了,兰粲和他说了会话就独自走进病房。
兰爸探头探脑地张望:“小伙子呢?”
“回家了啊。”兰粲迭着晾干的衣服,回嘴:“不然让他在这里给你当个吉祥物。”
有点美滋滋地往病床上一靠,兰爸拍拍肚皮:“也不是不可以,我见你俩待一起心里就高兴。”
见兰粲不理他,兰爸稍稍侧身:“闺女,所以你昨天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康哲啊?”
“就你聪明。”兰粲也不正面回答,把轮椅推到床旁边招呼他,“搭我的肩坐轮椅上,我们先去把检查做了。”
*
苏澈昨天几乎是匆匆赶来,到青镇也已经天黑,原计划是第二天再去找兰粲,不料沿着江边的路慢慢开着,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吵完架,又一路尾随,弄完以后已经很迟,他就找了家便捷酒店住下,到现在还没和家里的老祖宗碰过面。
跟着导航,七拐八拐绕到了小路里。
自从那年暑假离开后,逢年过节都是把苏奶奶接到城里,他早就不认路,但好在福顺药房的四个大字很醒目。
自家的那栋房子大门敞开着,他下车走到门前,探头往里看。
没人在家的样子。
于是从门口搬了张小板凳静坐在门外等,微微低头盘算着该说些什么。
没等多久,小路那头传来嘈杂的聊天声,苏奶奶挎着一个小竹篮,脸色红润,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苏澈站起来,直到奶奶转过头来分两分目光给他。
“咦?你怎么回来了?”十分惊讶的语气。
苏澈笑得有点无奈,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奶奶,认不得你的孙子了吗?”
匆忙和小姐妹打了个招呼,她挽着苏澈的手走进房子里,问他:“你爸也回来了?”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苏奶奶更奇怪:“你爸今年让你来接我啦?没给我打电话呀,你饿不饿啊,奶奶给你煮面条吃。”
“奶奶。”苏澈摁住她的肩让她坐下来,“我是自己来的,谁也不知道。”
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说,他缓缓开口:“奶奶,你知道我们隔壁家的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吧?”
褶皱的眼皮掀起来,苏奶奶顿时有了兴趣:“咋啦?”
苏澈微微抿唇,直白道:“我喜欢那个姑娘。”
苏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好事啊,那姑娘现在也在青镇,你就追到这儿来了?”
苏澈点点头,大致把兰粲爸爸的情况和他们在S市的同事关系说了下。
闻言,苏奶奶有些感慨地摇摇头,“人是好人,运没到,她爷爷也是,爸爸也是。”
苏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顺着她的话问:“爷爷怎么了?”
“溺水,沃土的时候滑到河里面了。”苏奶奶皱着眉头回想,“就是那一年的,七八月份的事情,你不是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