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身(68)
陆石鹏辞去医院的工作,胆小懦弱的性格让他不敢反击,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手机拨通陆烟的电话,一次想法都没有。
成毅山带着秘密深埋地底,带不走的变成更沉重的枷锁回到身上,也因为陆烟是明星,细数桩桩罪孽无一能赦免。
在失去陆烟消息的第四十一天,姜辰目下定决心去找她。
是死是活,不给那些人,也要给在乎她的人一个交代。
他抬笔落笔都太重,完全没想过陆烟是否在意。正是她的冷漠,让他的在乎显得可贵。
如果陆烟肯转身,她能看到有那么多关心和善意。可这些已经丢失了意义。
早一些,再早一些出现,哪怕一个眼神,就还有挽救的办法。
如今为时已晚。
对世界的信任消耗殆尽,便不需要为任何人事承担责任——包括自证清白。
那些义正言词的人,在长久无味的战局里陷入倦怠。他们骂累了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寻找替代现实生活不满的发泄物。
他们耻于说出自己的焦虑,而对别人的秘密赞不绝口。装作什么都懂的模样,自以为是,夸大事实。
那些旁观逃避的人又选择闭上眼睛,然后流言真的变成了事实。
争吵谩骂前仆后继,事情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也许会有,但无从得知。
谁也不能保证有那一天。
58
又过了一段时间,事件疲乏的末尾迎来了新年,人们忙着换新换心,想要以全新面貌迎来新的一年。街边横幅,屏幕里屏幕外都是喜气洋洋的红,仿佛聚满了力量,只等十二点那刻的欢呼。
陆烟真正淡出了视线。
姜辰目也陪着父母过节,他读书时成绩不好天天逃学,父母都差点放弃他。开始工作便不分昼夜,他想证明自己让父母在邻居间抬起头,后来他做到了身体也垮了。现今看着身边健康的父母,他感到安心。
电视机里主持人数着倒计时,城市的烟花早响彻云霄。
随着零点钟响,鞭炮齐鸣,掌声笑语此起彼伏,屋外的烟火点亮了城市,祝福和思念相互传递。
老人熬过点就睡了,姜辰目去阳台关窗。他刚转身,身后炸开一个烟花,短短一瞬,拉长地上的影子,很快消失。
姜辰目没再往前走,他抬头,看着绚丽的夜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如果陆烟不愿,是找不到她。
他有思想上的转变除了身体因素,一部分是由于陆烟。手术修养后那段期间他闲不住,公司又因为生病辞退了他。那可以说是人生的至暗时刻,尽管重新有了工作,他也清楚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拼命。
陆烟的出现帮了大忙,她目的明确,不惜一切去得到。姜辰目的业绩在同期上升得最快最狠,许多明星团队都想挖他。
陆烟很像当初的他,也教给他更决绝更干脆的处事方式。
所以姜辰目不得不管她。
他想过完今天,过个好年再去找。可当主持人开始倒数,当第一束烟花炸响,他突然想起陆烟,也想起同在除夕夜死去的孟青,想起那晚陆烟随口说的孟青走了。
这座城市初雪来的晚,温度却偏低,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霜。呵气让玻璃白了一次又一次,窗外烟花热烈。
不知过了多久,姜辰目狠皱一下眉,转身走到办公桌,从文件堆里面抽出一张纸。
陆烟让他调查的资料姜辰目留了备份,她记性不如以前,本来是以防弄丢。现下他捏着价值不菲的文件,撇嘴哼了声。
他最好接。
姜辰目输入上面的电话,等待的情绪还没准备,就通了。
姜辰目设想过如果有天拨通这个号码,他会说什么,他又怎样说。因为他觉得陆烟和他不可能是简单的情爱,他们的时间线就像两块丢失已久的拼图,拼在一起才得以完整。
覃昀的声音很低,“她不在我这儿。”他那边好像正落雨,噼里啪啦。
姜辰目有些奇怪,明明是他先,可覃昀的语气仿佛是他一直在等,等他的这通电话。
他呼吸加重。
他有种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更多的,是陆烟彻底放弃覃昀的断定。
姜辰目去过鹿角公寓,看得出很久没见人,门口横七竖八堆着快递,他拆了一个,看清里头是什么便没动了。他进去后发现屋内也跟外边一样,乱七八糟,满地狼藉。
陆烟虽然抽烟喝酒不节制,衣服从来都是整齐迭放,某些方面它们沾上和陆烟同样的气息,干净又肮脏,几乎一眼就知道本属于谁。
但那时姜辰目没多想,踢开踩的礼服残片,往里走。
他转了两圈,那间房子里似乎只有卧室的床上放着黑色四方礼盒是陆烟打开的,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盖子反放在一边,和脚下的碎衣服相比规整洁净。
姜辰目猜不到是什么,为什么只带它,或许对于陆烟来说它很重要。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有关陆烟的踪迹,他记得很清楚。
离开之前,姜辰目把快递全扔了。
他以为陆烟这些天会去找覃昀,伪装再滴水不漏,也会露出破绽。何况,面对覃昀,陆烟本身就是破绽。
然而,听到覃昀的话,姜辰目觉得他没有撒谎。
他们没见过,从出事到现在,也许更早。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质就是交易,所以我必须欠你,他必须有把柄。我身上有你想要的,我能从你那得到好处。一旦没有利用价值,这段关系会渐行渐远。
陆烟亦是。
姜辰目和陆烟是纸合约,如今到期,她不会再和他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