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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身(82)

作者: 捞六里 阅读记录

他想到那个夜晚,对于他噩梦般的一夜,对于他们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夜——假装风平浪静。

再没响过的两部手机迭放在床头柜上,床榻上气氛胶着。

并没有在做,陆烟好像对此欲望大减,大部分时间她在看他,看着他抽烟,她跟着抽。他们抽了很多很多,直到烟灰缸再塞不下,直到烟气散不去,直到眼中的彼此朦胧,直到她和他的体味模糊。

陆烟的“看”极具目的性,不单流于表面,他神情的变化,他喜欢等烟灰断掉而不是被断掉。

即使覃昀的目光从不落到她这儿,她也知道他同样在看。他已经把她看进心里了,连带她的坏心思。

陆烟没有问他镜子的事情,墙上那些砸痕是不是因为她,她只对现在感兴趣。

覃昀的现在,她的现在,未来怎样与她无关。

覃昀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他心知肚明。他便依她,随她,当最后一场游戏,玩个尽兴。

陆烟破戒是在一通电话后。

不知何时电量耗尽,不知为何她拿起手机,无数意外中她收到那通电话。

陆烟什么也不说,抵着覃昀肩头。

她犹如一条预见命运的蛇拼死搏斗,以身体作致命攻击,把宝贵的毒素献给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覃昀知道她七寸在哪,可他不打,覃昀任她靠,没有回抱,没有安慰。

他绷多紧,就给她多适宜的温度。她敏锐地感知到这种温暖的危险,但毁灭温暖是她的禀赋,倘若逃跑,就否定了她,否定陆烟的存在。

她是以炫耀的姿态站起来,“那天你看见我了么?”

覃昀面无表情抬起她的脸,似乎他刚刚只是抽了一根烟。如果他能再控制一下呼吸就更好了,天衣无缝,“哪天。”

“车祸那天。”

覃昀这才不情愿地松手。

黑烟之中他看到了,看到陆烟在一旁观火,一走了之。

“为什么没说?”她从他手里滑了出来。

覃昀点根烟,顺便打开窗,“没看见。”

冷风直吹陆烟,“不信。”

覃昀靠着床头,沉沉吐了口烟,喉结上下滚动。

看见的是她,没看见大火如何烧。

他闭上眼,鼻息间都是烧焦气味。火势太烈,浓烟中有手臂挥动,他刚迈步,一声爆炸卷噬整辆车。然后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一双又一双手推着他走到担架前,揭开尸体上的白布。

他摩挲着她皙白的脖颈,小心翼翼,试图在她放下防备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她的吟不再有压迫性,低低的野猫呜咽,反而穿透嘈杂的鸣笛,盖过围观者的惊呼,叫他再忍耐不住。

他没有去看,她是不是在哭。

覃昀不认识她的哭泣,即便他早就见过眼泪。

第一晚,陆烟穿了最漂亮的红裙,她拽着他,没有明天一样疯了。

漫长,无止境发泄,她有足够理由流泪,可她还是偷偷地哭。

……

明明是情色,却胜似拥抱。

我们绝望地拥抱,明白生的可贵才想要死的干脆。

那么想那么乱那么爱那么忍。

他们都输了。

倪如姿动用关系,让看似沉寂的事态发酵。

社交网站一封匿名举报信,网络瞬间瘫痪。所描述的内容与韩汀平日呈现的形象大相径庭,人们惊掉下巴,也忙的不亦乐乎。

争辩,开脱,洗白,诬陷,各种各样的舆论压力迫使警察介入。

倪如姿打给陆烟,得到一句知道了。

陆烟没说照片怎么处理。其实她只有一张照片,在所有侵犯里只有她一个证人,但她的证词不会被承认。

倪如姿急,气,可她听到陆烟说:“韩汀呢?”

她计划那么久,韩汀受到他应得的惩罚了么。

没有。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从监视里逃脱,光明正大。

韩汀的家世正是他的示威。

陆烟问过罗执也,你命人去撞成毅山的车,不怕他们都死吗。

罗执也宠溺地揉了把她的头发,你让我做,我就不怕。

事出有因,所以源头仍是她。

陆烟当时不明白他的笑,如今懂了。

两条人命,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场交易。

他们都反复强调自身的强大,粗暴建立属于他们的秩序。一旦有人挡了路,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复原。

但残忍也是善良的漏网之鱼。

71

覃昀拉她去浴室,凉水浇下来,陆烟说不清是冷,还是他的进入让她抱紧了他。

浴室没开暖气,他又故意放凉水,陆烟只得抱他,恨不得整个人被他包裹。太冷,上一次这么冷是在浅池旁。

她说了什么。

陆烟迷迷糊糊地想。

她记得覃昀失控前她说:“是我要求罗执也这么做。”

她提出的计划,她造成这样的后果。

她想让覃昀明白,从不真实的梦中清醒,他该恨她。

但覃昀也没忘过啊。

他怎么可能忘,当他试图去忘,总有人一旁提醒,这是条死路,你不该找她。

陆烟冻得眼眶发红,覃昀才把她抱到流理台,东西全被陆烟打掉了。

身后刺骨的凉,她本能向后逃,可身体记忆阻止她跑。

她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的反抗过。

陆烟抽出一只手扇他,巴掌没落下,就被覃昀攥着,摁在她头顶。

耳边有人断断续续跟她说,跑。

那样倔,那样不留情。但陆烟听不出不甘。

她往后躲是冰冷的镜子,退无可退,他给的太少了以至于她冷,这么少,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