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身(9)
在急诊室,那扇阻隔生死的门前,陆石鹏见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儿子,还有绝望到疯癫的女人。
少年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他。
陆石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压抑的人。
情绪几乎崩裂,都糅杂在一双冷漠的眼里。
血丝密布,格外阴沉。
他紧紧握着拳头,仿佛下一秒会砸过来。
那天陆烟没有来,他不勉强。他想,她以后更不会出现。
只是他看着这个少年,很容易想到陆烟。
简陋的等候区,墙皮长时间没有翻修,女人接连不断地嘶吼似乎加剧墙皮脱落。
陆石鹏身边站的少年,过于沉默。
陆石鹏就在这两种极端情绪里,感受到身体的撕裂。
他好像明白意外是如何发生的,可理智阻止他细想。
对,不能。
成毅山出院后,陆石鹏听说出租车司机不治身亡,他的妻子承受不住,上吊自杀。
死了两个人罢了,浮水平生,所有人都只是短暂悲伤了些时日。
于是他心安理得忘记。
现在。
菩萨是在惩罚他吗。
虽然擦肩而过,但从他那溢满情绪的眼神陆石鹏判断,他肯定认出他。
要干什么?
他在陆烟公寓附近出现,这不可能是巧合。
报仇?
陆石鹏不敢想下去,他埋进膝盖,泪流满面。
12
陆烟放下手机,才发现停在碧瑟。
韩汀那么精明又心机,潜意识早把她看穿,知道她本性难移。
白艺闻后来跟她说韩汀有碧瑟股份,相当于半个老板,她每次来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哪一间包厢,多少度酒。韩汀尽心尽力喂养,至于吃不吃是鸟儿自己的事。
碧瑟鸭质量好,陆烟背着韩汀约过几次,他清楚,但他什么也没说,有意无意把新闻报递给她,这样重复下来,陆烟就老实了。
陆烟十七岁出来,她见过的手段、游戏不比从韩汀那里得到的少。她需要他来做跳板,只要能达到目的,他轻描淡写要她的心,她都能当场剜出来放他手上。
各取所需罢了。
……
陆烟没有丝毫犹豫,
下车,甩门。
鸟儿本是野鸟,成型了,岂能驯养。
还是坐在那一间包厢,还是同样的淡蓝色酒。
陆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韩汀喜欢喝的。
不过没关系,能醉就行。
一杯一杯,把桌子堆满了。
陆烟如愿以偿喝醉,其实她酒量不好,尽管练了八年,这在以前的时候很吃亏。迷迷糊糊跟人走,钱也不多。但她活儿好,回头客多。一来二去,抵消。
幕布掀动的声响,令陆烟侧目。
倪如姿一身天鹅绒礼服,发髻盘绕在后,别有皇城相府公主的意味。
嘶,这对狗男女商量好的吧。任屿还不够恶心,她能让她把酒吐出来。
陆烟推了盏酒给她,倪如姿没接,在她对面坐下。
倪如姿叫了杯茶,“那个女孩儿喜欢喝茶。”
陆烟握着酒杯,突然往地上一砸,玻璃渣溅到她昂贵的礼服。
陆烟不知何时噙了根烟,“不好意思,手滑。”
倪如姿嫌恶地拍拍,像看跳梁小丑般看陆烟。
而她的目光与陆烟比几乎不堪一击。
是世俗的淬炼,浑然形成的傲慢。
陆烟翘起腿,红唇阖烟,脚尖高跟鞋一搭一搭晃。
她从不惧与人对视,因为在明枪暗斗里败阵的始终是别人。
续上烟,陆烟重新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什么,食指磕磕烟灰,陆烟借势靠着椅背,拿烟的手搭在纹凤冠的扶手上,“哪个女孩儿?”
别装了。
倪如姿面色从容,“小姑娘经历少,太倔,以为还是在校园里谁都能给她撑腰。”她冷笑,“一张照片而已,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呼出过肺烟,舌尖抵了下唇,陆烟发现倪如姿及坐凳子三分之一。她笑了笑,烟雾从红唇间流窜。
年年辞旧,年年迎新。
可有人永远埋在大雪下。孟青刚踏进来时说“我的职业是演员,我不想人们谈起我说的是绯闻,自尊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甚至在意识到说错话后向陆烟道歉,她好似一张白纸,真叫人羡慕。
“你。”倪如姿微微前倾,“退出这个真人秀。”
顿了顿,陆烟看向她,倪如姿那么美得脸上闪过一丝恐慌。以她的资本,陆烟能够丢大把资源。
而现在她不仅打招呼了,还带着求人的口吻。
陆烟抽了口烟,“凭什么?”
倪如姿看清她的反应,跟着笑了,“你不用问为什么,钱不会少。”
“我稀罕?”借着男男女女狂欢的轻糜,陆烟嗤一声,“我以为你跟了韩汀那么久,知道他的癖好。”说完,从容不迫地送了口烟,烟雾弥漫在她们之中,“年轻的你可真嫩。”
“你说能卖多少钱。”
倪如姿上挑的嘴角抿紧了。
“我听说任屿在做心理咨询,正巧,我认识个人挺有名的。”陆烟吐烟越来越顺了,“那什么孟皖。”
倪如姿在娱乐圈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嗤嗤笑,倒是艳丽唇色衬得她整个人惨白,“孟青的母亲确实在业内顶尖,我们联系过,她在国外不方便做治疗。”
陆烟吹了声口哨,宽大的衬衫罩在她身上,倪如姿看久了都有些心悸。
她故意的,这点不可否认。
自从孟青自杀后,任屿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尤其是深夜他会听到人走动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有形的手臂在眼前挥动,房间彻夜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