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另有所图(11)
萧元野没动,也没吭声,身子往后靠了靠,摆明一副听她如何狡辩的姿态。
半晌,越菱枝心一横,咬紧贝齿,眼睛睁得圆而大,格外分明地看着他:“来吧。”
“什么意思?”萧元野问。
“不是要用当年的方式羞辱我一遍吗?来吧。”再破釜沉舟的话,用她那种温吞柔和的声线说出来,听着都软绵绵的并不蛮横。
萧元野挑眉,心尖的郁气消散,目光明朗:“你以为我求娶,是戏弄你?我有这么记仇吗?”
不然呢?总不能是他真想娶自己。
“小将军说过会回来找我算账的。”越菱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元野没理会她的大道理,他关注点完全歪在称呼上,目光新奇地轻啧一声:“你喊我什么?小将军?”
越菱枝下意识以为自己叫错了,她目光来回游离两下,最终惊恐地定格在萧元野眸中:“不是小将军吗?公子恕罪,我失言了。”
对视一瞬,萧元野已经明白过来。
越菱枝澄澈的双眼映出对方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神情:“越姑娘,当年拒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怕过我。”
窗外投进的光影映得他眸色半明半暗,语调幽幽,含了不知几分的戏谑。
“看来我这几年确实变威严了。”他嘚瑟地自言自语,松开手。
越菱枝如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明净玉容霎时染上一片绯色。
生气也好,难为情也罢,在恪守礼节的老古板江家守过三年活寡,让越菱枝几乎忘了萧元野是怎样的人。
少年不羁,举止风流,说话无所顾忌,更无所谓僭越。
今日也许感受到她的惶然不安,萧元野已经收敛谨慎很多。但他还是从前那个模样,她却早已不复当初了。
“小将军,若没有羞辱我的意思,就放我走吧。”越菱枝暗暗用力掐住自己手臂,咬牙一拧,逼出几滴眼泪。
美人泪眼楚楚看着他,而她早知道萧元野最受不了这个。
如越菱枝所料,萧元野果然慌了。
“别哭啊。”他眼巴巴看着她,声音放柔了不止一星半点,隐约夹着委屈,“越枝枝,我也没骂你啊,是不是。”
越菱枝继续酝酿情绪,眸里深深浅浅一片水雾。
“放你走,放你走!”萧元野火急火燎跳起来,忙不迭帮她推开门,低低叹一声,“罢了,我先不问你。”
经年重逢,他本来有好多话要问她的。
可是如今问什么都好像在撕她的伤口,他不想,也舍不得。
“越菱枝,我今日放过你一次。”萧元野倚在门框旁,终是忍不住道,“你要报答我,知道吗。”
挟恩图报这种事,放在哪都为越菱枝所不齿,但是若放在萧元野这种混不吝的家伙身上,偏偏就显得特别合理。
她一次也没回头,步子落得极快:“知道了。”
语气冷漠,全然没有半分哭腔。
她方才,居然是装的。
萧元野立在二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终于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
王婆子这会儿才莽莽撞撞奔上来,喜笑颜开,凑到形单影只的青年身边:“公子,怎么样?我让他们上菜!”
“你自己吃吧。”萧元野把一袋碎银塞进王婆子手里,眉眼阴沉得厉害,“这是报酬。以后她的住处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小爷找人打断你的腿。”
王婆子吞了吞口水,信誓旦旦保证:“小人一定把姑娘的秘密烂在肚里,彻底忘干净。”
—
越菱枝这晚睡得不安稳,她梦见了嫁人前一天。
初春时节,冷风刮过脸颊,带来生生的疼。
少年身姿单薄,穿着衙役宽大的深蓝布衣,卑微又绝望地看着她。
“你骗我。”他哑了声音,“越菱枝,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信了。”
越菱枝狠心转过身,听见背后那人咬牙切齿威胁,说要抢婚,说此生绝不会放过她。
他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哽咽,越菱枝那时没有再回望他一眼,却在这场梦中清晰看见,少年暗暗红了眼眶。
越菱枝从梦中惊醒,拥着被褥坐起身。
她恍惚想起,自己嫁入江家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睡在外间的金雀惊醒,揉揉眼,朦胧地问:“姑娘?要喝水吗?”
天光乍亮,一线金色从东边云海中跃出,映入越菱枝的明眸。
她定了定神,语调保持一贯的温柔平静:“金雀,我们搬走。”
第 7 章
金雀一惊,方才还眯着的眼一下子睁开,睡意全无:“姑娘,您说什么,搬走?”
她疑心越菱枝意气用事,慌慌张张披衣过来劝:“姑娘三思,咱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再说哪儿还有怀虚老人这般疼姑娘的,外头那些人想银子想疯了,恨不能逮着您的荷包,把钱全拢了去呢!”
越菱枝垂下眼,声音温柔又苦涩:“是啊,我也知道师父待我好。”
“可是萧元野找上门,终究是桩麻烦事。”四目相对,她神情似嗔似悲,终究化作如水的平静,“我不想跟他纠缠不清。”
她与萧元野的事,金雀所知不多,却也懵懵懂懂猜得出来。
侍女面色忽的一喜,全然没有越菱枝那般担忧,反而欢快嚷道:“姑娘,原来咱们隔壁那位就是从前的萧小公子吗!奴婢记得萧小公子是真心实意想娶您的,既然执意再求娶一次,说不准是真的想与姑娘好好过日子呢!”
“傻金雀,哪有那么多真心啊。你不知,他只是想报复我罢了。”越菱枝摇头,面上覆一层薄薄的无奈,“纵然他真的怜爱我,求娶我,我也万万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