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大学社会实践报告[恋与制作人](59)
不等他说完,岑淼皱着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终于看清岑淼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表情,凌肖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没什么,”岑淼伤感地垂下眼,“我只是在替袁凌难过。我和姜阔都是会给自己留了退路,再离开辩论队的,唯独她不会。可偏偏她是最需要保研推免分的人。”
想到袁凌,凌肖的神情也收敛了不少。
“袁凌的爸妈希望她本科一毕业就能给家里赚钱,在他们的认知里,多花十几万供孩子学历提升是不值当的。
可如果袁凌能保研成功并拿到全额奖学金,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继续把研读完。
我以前一直揣测,袁凌他爸妈是因为计较投资回报率,所以才不支持她读研,毕竟读研的性价比越来越低。”
“直到今年暑假找实习的时候,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袁凌终于忍不住和我们坦白,她爸妈在暗戳戳责怪她选了新闻传播专业……”
岑淼因为哽咽而停下微微喘了几口气。
凌肖瞧她眼角微红,却还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不让人看出她几欲落泪的样子,一股酸涩的心疼从他心头泛起。
“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块儿思考,我才明白,她父母确实不过就是又一对传统的重男轻女式父母。
我们凌姐,总是比我们不容易些。”
NSAIDs(二)
十一月七日,星期三,傍晚的辩论社活动室
姜阔和袁凌原本说好,等她去找完教练谈一下比赛阵容的事,她们俩就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可袁凌在活动室内等了十几分钟,却等来姜阔被老师临时传唤的信息。
姜阔:【团委老师有事喊我去社联,你先去吃饭吧,我晚饭和我的老部员一块儿吃了】
难道人和朋友有了龃龉,就会转头去找另一个交际圈的朋友,是一种本能吗?
模拟辩论一结束,岑淼就回宿舍了,现在姜阔也去社联和老同事们吃饭了,袁凌环视了一圈死气沉沉的辩论社活动室,终于也忍不住起身离开。
她去学校便利店买了颗玉米,一边在校园路上漫无目的地散步,一边逐粒地咬下玉米粒慢慢嚼着,她的头脑里开始不停地整理自己昨天没想完的问题。
‘我为何辩论?’
大一的时候,姜阔和雅婷都加入了学生组织和感兴趣的社团,在她们的分析和建议下,她选择了辩论社这个对长远发展有帮助的社团。
她记得那时候凌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你对社团活动兴致缺缺,到底是什么让你坚持留下来打比赛的?”
此刻,袁凌又在独自一人静思这个问题,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打辩论从来没有让她感到欢愉。
但她一直以来,都把这种快感缺失归因于自己赢得还不够多、对手不够强大以至于无法抛出令她醍醐灌顶的论点、辩论队成员的保研加分优势要到大四才能显现……
但昨天,岑淼无意之间给了她想要的欢愉。
在关于人工智能的模拟辩论结束之后,单枪匹马和在座其他成员、教练争得面红耳赤的岑淼私下找到了袁凌。
在她的心里,袁凌是她在南城大学的朋友里最低调,但也是最聪明的。刚才的辩论袁凌没有提供什么观点,岑淼笃定袁凌一定有她自己的看法。
于是,在和袁凌的深度交谈过后,岑淼意识到了自己的傲慢以及底层视角的缺失。
“不过,和你聊完之后,我却越发坚定了我的想法,就算数字技术的发展有利有弊,我还是要坚定不移地走我选择的道路。
而且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打辩论会有强烈的无意义感。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能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三十分钟的比赛结束后是下一个三十分钟的比赛,但被当成辩题的社会结构性问题却没有得到任何解决。
我不喜欢搁置问题,我要剑指问题本身。”
说完以后,岑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袁凌问:“我是不是的确不适合打辩论?”
“没有。”
“但我以后会努力在思考问题时加入底层关怀的。”岑淼将左手举到耳朵边,比了个“4”的手势。
这种话在公开场合说,听上去就像是竞选口号一样冠冕堂皇,但岑淼的神情却无比真诚。
明明刚刚还难为情地坦言,自己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和别人挤地铁;平时和姜阔待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开始研究怎么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在被指出傲慢和精英后,岑淼却能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的缺点,不矫饰,不自辩。
袁凌想,现在的辩论社里,岑淼恐怕是独一份的纯粹——纯粹以自我意志为前进的动力。
‘强烈的无意义感吗?’
袁凌走累了,在学校巴士的公交站台里坐下休息。
暮霭昏沉,微弱的星光在黑夜的天空闪烁,公交车站台被苍白的路灯笼罩,袁凌孤独的影子被拉出长长一道。
她长椅上快速翻阅刚刚下载完的《杜鲁门传》txt文件,同时用刚才的速度吃掉了剩下的凉玉米。
她将其中的几页截图发给岑淼后,停下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接着又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袁凌:【我明天可能要感冒,你能不能帮我给老师请个假】
十一月九日,星期五,袁凌家
被苏一鸣的电话吵醒后,袁凌睡眼惺忪地瞧了瞧来电信息,然后果断点了拒接按钮。
她卷紧被子准备继续睡觉,姜阔的信息又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
连续听完几条中气十足的语音,袁凌总算被强制“开机”,她两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躺了十分钟左右,然后套上居家睡衣出房间刷牙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