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39)
祝逢春远远看了一眼,果见碗沿一处指甲大的豁口,对信使道:“缺那一角,是我诚心的证见,若是换做好碗,只怕萧重以为你在糊弄他。”
信使沉默许久,道:“那将军至少要给小人一纸文书。”
“何用文书,他看了信物,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信使不再多言,拜别了她,由兵士引着走出军帐。祝逢春待他走远,点亮蜡烛烧了那信。一旁的马信芳道:“你这般对待萧重,便不怕惹出什么事端?”
“能惹什么事端,总不过兵戎相见。”
马信芳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想碰她的头发,停了片刻又将手收回。祝逢春携了那手,笑道:“将军昨日睡得可好?”
“尚可。”
“只是尚可么,那我得找苏融配点安神的药。”
“这便不必了。”马信芳顿了一顿,看着她的双眼,又道,“我天生手脚冰凉,与气血不足没有干系,你不要担心太过。”
“我知道,将军武艺超群,无论如何也不会气血不足。”
说着,祝逢春又搓了搓她的手,待两只手都热起来,才坐回案边取了纸笔。萧重这般狂傲,也不知他有没有瀛州消息。依照萧擎甫入瀛州便紧闭城门的作风,萧重未必探得出什么,可瀛州兵马三万将军近百,难保无人私通萧重。
须得捎一封信过去,教她早做准备。
一通写毕,祝逢春封了信,将席风唤道面前,耳语一番,席风把信收入怀中,踏步走出军帐。席影见她离去,望祝逢春道:“将军教她送什么,为何不让我去?”
“教她回莫州一趟,把月教头换来。”
祝逢春走到一旁,看悬在架上的涿州舆图。席影跟过来道:“月教头先前是魏千云的随从罢,要她来,是对付魏千云么?”
“差不多,问一问魏千云的性子,好早做提防。”
“这有什么可提防,不过是泼皮无赖使些腌臜手段,只要下手比他更狠,他便只能跪在地上哭爹喊娘。”
祝逢春看她说得兴起,笑道:“那你有法子破城么?”
“想个法子,把他那些过往说与城中百姓,待百姓看清他的为人,自然要大开城门迎我们进去。”
“说得轻巧,涿州不比莫州,其内尚有三千守军,粮草亦可用半年之数。加之萧重大军不日便要抵达涿州,哪个百姓敢大开城门迎我们进去?”
“那要如何胜他,几万兵士,王八一样缩在壳里,哪个打得动他?”
“打不动壳子,便将他从壳里引出来。”
祝逢春拍了下席影的肩膀,去包裹里取出一锭银子,道:“你方才那话虽大了些,却也不是全无用处,等下你去寻苏融徐子京过来,再问徐子京要几个人,去县城买几样东西,记住,要大张旗鼓地买,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买哪些东西?”
祝逢春看一眼桌上纸灰,说了一连串物事,席影一一记下,便去外面寻人。不多时,苏融、罗松、徐子京,三人都进入军帐,她未及开口,罗松道:“萧重向你求亲,你便许他正室之位?”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这般狂放,我自然要羞辱回去。”
“你便不怕他当真应下?”
“我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哪里值得他放弃太子之位?”
“你怎地不是?他若不肯放弃太子位,便是有眼无珠。”
祝逢春笑道:“一个有眼无珠之人,如何做得我的正室,便是他当真应下,我也嫌他年岁太大。”
“这还差不多。”
罗松坐到案边,兵士上前倒一碗酒,他端在手里抿了一口,又道:“往后若还有人向你提亲,你千万要知会我一声。”
“这有什么可知会,我看得过眼的,你早晚会认识;我看不过眼的,也不值当你忌恨一回。”
祝逢春招呼另外两人坐下,又让马信芳坐到旁边。五人聚成一圈,面前各放一碗酒水,祝逢春饮了半碗,望这几人道:“昨日杀了三个,打了一个,还让其余人发了血誓,众将即便心有不服,也只好听凭指挥竭力退敌。”
“你也是好胆量,二话不说,便提了胡信做盾牌。”
“刀在眼前,哪里顾得许t多?马将军才是好胆量,用虎头亮银枪镇了所有人。”
说着,她向马信芳敬了一碗酒,马信芳笑了笑,将自己那碗酒一饮而尽。徐子京道:“今早我看了,宋新被打得七魄悠悠三魂杳杳,不消半月便会气绝身亡;至于那见风使舵的都虞候,虽全了身家性命,也遭了不少冷眼,日后对阵戎狄,定无几个将士助他,只由他自生自灭。”
“这等奇才,如何能令他自生自灭?”祝逢春抬手倒一碗酒,望徐子京道,“他此刻是你的属下,你且试一试他,只要他没有反心,便给一些甜头,让他以为我要用他。”
“这是何意?”
祝逢春冷冷一笑,道:“既是见风使舵之徒,轻易放任,岂不逼他做出事来?似这等势利小人,既不可赋予重任,又不可一味剪除。最好的法子,便是先行收买,派他做些寻常人不愿做的差事,等诸事落定,再寻个由头将他除去,如此一来,既可成就功业,又可平息众怒,可谓两全其美。”
“可他当着众将的面,便敢打杀孙庆,用他做事,只怕等不到平众怒那天,大家便要起来反你。”
“因此要防他做大,确保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依从我的心意。”
徐子京低头不语,祝逢春呷一口酒,旁边的苏融道:“用这等小人做刀,着实是委屈了你,换做淮东河东两军,哪里用耗这些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