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58)

“知道了。”

罗松一手揉着额头, 一手扣上徐子京胳膊, 狠狠掰了一掰。徐子京面不改色, 只是慢慢喝酒。祝逢春摇了摇头, 望罗威道：“罗小将军虽有失言之处，却也在涿州一战立了大功, 罗帅不若饶他一次，让他高高兴兴官复原职。”

“我看他高兴得很，再不打，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便是知道自己姓什么，才想着让父亲应允。”

罗威按住桌面, 想要再打，又念旁人在侧, 只得道：“婚姻大事，只我一个应允算得了什么，祝帅应允了么，祝将军应允了么？”

“只差你了。”罗松往祝青那边靠了靠，盘算道，“祝帅一早便应了，只要东风爱我；至于东风，她原本便对我有意，只要我再使几分力气，便能名正言顺做她的夫婿。”

徐子京放下酒碗，蹙眉道：“东风几时对你有意了？”

“幼时便有。”

“对你那意，有对苏融十分里的一分么？”

罗松低了头，不再说一句话。罗威道：“苏融又是哪个，我为何不曾听过？”

“苏融是个书生，自小便是逢春的伙伴，现在淮东军任着军医。”

“他是书生，又是军医，如何能和罗松相较？”

罗威晃了晃酒碗，瞥一眼罗松，又看向坐在西侧的祝逢春。祝逢春端起酒碗，向罗威推了一推，道：“苏融虽是军医，却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前年还得了州府赏识，差点去应神童试。”

“那为何又不曾应试？”

“只因他心有沟壑，想在入仕之前体察几年民生疾苦，做为民请命的好官。”

“那他做这个军医……”

“也是为此。”

罗威正了神色，问她苏融文章，祝逢春捏一下手指，正要回答，徐子京道：“先前唐侍卫犯下恶逆之罪，祝将军为她开解，那状纸便是苏医师写的。”

“他有这等大才，何用在医馆蹉跎光阴。”罗威摇了摇头，望祝青道，“贤弟，你与我同写一道奏章，荐他去翰林院任职，有这一纸奇文，满朝文武都会认可他的才干，加之他正当年少，往后仕途必是一帆风顺。”

祝青轻轻一笑，道：“便要举荐，也要看他是否情愿，他既不曾在状纸上落名，便是不愿此时出仕。”

“这等宰辅之才，早些出仕，不比晚些好上许多？”

祝青瞥祝逢春一眼，只是低头饮酒。祝逢春为罗威倒一碗酒，道：“罗帅，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这算什么勉强，他来边关一场，该见的也都见了，如何不能入朝为官？延庆公主在时，便不曾问过他么？”

“问他做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东风，此番做军医，也只是为东风做饭洗衣，父亲要他弃了东风入朝为官，只怕他会恨你一辈子。”

罗松冷冷一笑，罗威睁大双眼，反复看祝青祝逢春神色，知道此言非虚，便望祝逢春道：“祝将军，你不曾劝他么？”

“我劝了不知道几回，他只要留在军营，还会同我生气。”

罗威不再言语，罗松道：“不若父亲写封奏章过去，等圣上亲自命他为官，他再不舍也只能进京。到那时候，东风便只看得到我一人。”

“写什么写，他这般看重祝将军，当真写了，便是为自己寻一政敌。”

“那便不要再写。苏融这小子，也算我看着长大，虽有宰辅之才，却无宰辅之志，一心供养母亲陪伴东风，除去这两样，什么都不愿做，当真入朝为官，也会想法设法去寻闲差，做不得朝廷栋梁。”

“可惜，这样一笔文章，出自这等痴人之手。”

罗威长叹一声，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祝逢春晃一晃酒碗，应和两句，心里却是苏融拥着她的模样。这举世难寻的才子，为她弃了科试，舍了前程，只要她平安顺遂，只要她眼中有他。

她爱这样的他，又不愿爱这样的他，太华美，也太沉重，像一件缀满宝珠的锦衣，穿在身上，便不能肆意动作。

她知道，他想同她做眷侣，想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莫说她舍不得罗松徐子京，便是舍了，她也是驰骋疆场的将军，注定要四处奔忙，注定要时时涉险，注定要继承祖母遗志，注定要面对旧党汹汹之笔。

祝逢春呷一口酒，又看坐在下首的徐子京罗松。这两人，一个为她违了父命，一个为她降为副将，想要的，也是同她做眷侣。

她扪了下额头，决意不去细想。情爱之事，理当依从本心，若是计较得失，同行军打仗有什么分别。

旁边罗松道：“苏融之事罢了，我呢，我能做东风的夫婿么？”

罗威道：“祝将军既爱苏融，自然会选苏融做夫婿，你上赶着做什么，做面首么？”

“做面首便做面首，横竖我只要东风。退一步说，苏融再有才学，也只是没名姓的军医，我却是河东路经略使的儿子，还任着淮东路都指挥使，同东风门当户对，她选我做夫婿，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罗威捏紧酒碗，正要发作，徐子京道：“我是徐家主脉之人，过几日也要升作都指挥使，一样同东风门当户对。除去这些，我还比你有文采，比苏融有武艺，我与东风，堪称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你也对祝将军有意？”

见他点头，罗威捋了捋胡须，再看罗松，竟比先前释然了许多。苏融他不曾见过，只知是难得的大才，徐子京他一早便识得，比罗松这不争气的强了十倍百倍，这等英才心许祝将军，罗松便不算失了罗家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