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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青梅解战袍(205)

作者: 贺万川 阅读记录

再翻一页,柳叶变作一簇梨花,旁边写着三月十日,行军路上。这次的配文是一首简洁明快的十六字令,专道行军之景。

再往后,荼蘼、桐花、黄花、芦苇……

从仲春到盛夏,从盛夏到寒秋,再从寒秋到早冬,每隔十日,他便会选一种花草,写一首诗词,记录这半年多来,她走过的每段路程。翻看时,她能轻易想见他是如何排布花叶,如何搭配文字,如何一针一线串联这令人目不暇接的巧思。

合上册子,思量片晌,将册子塞回信封,本想放在案上,又怕有所损毁,便走向墙角木箱,掀开盖子,清出一片空地,将信封妥善放好。

她忽然很想见一见苏融,问问他,册子里的东西都是如何作想。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罗松闯进来,边走边道:“东风,围猎的地方定了罢,我们要去一趟么?”

她还未回应,罗松已走到她身边,看着没来得及收好的东西,道:“你翻箱子做什么,有好酒么?”

寒山饶积翠

“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

祝逢春白了他一眼, 继续往箱里放东西。罗松蹲下身,捡了两件递给她,嘟囔:“为你伤这一场, 我已两个多月不曾饮酒, 想一想又怎地?”

“是我伤了又不是你伤了,做什么这般自苦。”

“怕你闻到酒气, 心里难受。”

罗松递过最后一件东西,凑到她身边, 看到箱底的一角信封, 道:“谁给你写的信, 怎么不拆开来看?”

“不是信。”祝逢春接过东西放好,合上箱子, 转头道, “苏融送来一本册子,看样子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你说说, 我该拿什么回他?”

罗松一时语塞, 抿了抿唇, 道:“你送他,问我做什么?”

“你刚巧在我身边, 不问你问谁?”

祝逢春站起身,去桌边倒了两杯蜜水。罗松跟过来,抓起一杯灌下去,擦了擦嘴道:“东风,我对你有情, 不愿你和其他男子交游,更不愿你和苏融来往, 只是知道拦不住,因而极少开口。

“可你,你不免也太偏心。苏融的功夫是功夫,我的功夫便不是了么?苏融送你的东西花了心思,我送的便不曾花么?给苏融回礼,你会仔仔细细地挑选;给我回礼,你便只是随意一买。”

祝逢春停下动作,抬眼看他,他直起身子,别过脸道:“不要说什么同我在一起更自在,东风,我不傻。”

祝逢春噗嗤一笑,罗松一颗心跳到喉口,又碍才说了肺腑之言,踌躇半晌,正要解释,眼前人道:“我送你的礼物,几时是随手一买?”

“我……”

“我一早便说过,你和苏融都是我心爱之人,我待你们凭的也都是一颗诚心。只是苏融离我近些,我也偏宠他些,你心中不平在所难免,说出来,我也愿意哄你一哄。可说归说,枉口诳舌算什么?”

说着,祝逢春作势要走,罗松拽了她的袖子,道:“东风,是我迷了心窍,说了些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祝逢春回过头,叹道:“也是我疏忽了,往后若有空闲,该和你们好好说说。”

“怎么,你不要我了?”

罗松慌忙t抬头,眼里满是不安。祝逢春摇了摇头,抚了抚他的肩膀,添满他那杯蜜水,坐到他的对面,缓缓道:“急什么,我只是想理一理眼前之事。”

“你一理,说不定便不要我了。”

“我几时说过不要?”祝逢春抿一口蜜水,又将果盘往罗松那边推了推,“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想便能做成的。徐子京那边你也看到了,一面想着我,一面想着徐家,弄得整个人都不像他了。”

“我家又不是徐家,东风,我不会做你的敌人。”

“我知道,可不是敌人,便能做情人么?”她顿了一瞬,又道,“罗帅那样的人,能同意你做面首么?”

“他同意我做祝家的上门女婿。”

“我是说面首。”

罗松低下头,来东京前,他找父亲说过几次,父亲好容易松口,也只是允他入赘祝家,至于做面首,莫说父亲不会同意,便是他自己,也没那么甘愿。

“我便不能做正经的夫君么?东风,旁的我不和苏融争,你把他捧到天上,我也只当没看见。”

“罗松,正室之位,我一早说了要给苏融。”

她声音轻柔,语气却不容辩驳。罗松闭上双眼,屈指扣住茶杯,指间是一片温热,心底却尽是悲凉。

一早知道她偏宠苏融,做什么要自取其辱?

正室不能做,面首做不了,是时候放手了么……他颤着手将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蜜水入喉,令他想起许许多多的过往,许许多多的东风。孩提时戴着长命锁的东风,总角时握着红缨枪的东风,重逢时笑语盈盈的东风,对敌时气定神闲的东风……

到底是放不下,也到底是舍不得放下。

“东风,那我不要名分,行么?”

“你……”

东风微微张口,手在杯上搓了几回,好半晌,她说:“那你是不成婚了么?”

“我先前说过,你若不要我,我便出家当和尚。”

“和尚要打坐参禅,你哪里做得来?”

“那你是允了?”

他急切发问,祝逢春先是一惊,随即眨了眨眼睛,笑道:“不好便允,还须问过苏融的意思。”

“凭什么?”罗松猛地拍了下桌子,话音里满是愤懑,“你堂堂君侯,想养个外室还要旁人同意不成?东风,不想要便是不想要,何必用苏融做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