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每天都想回家怎么办(131)
“这一生我只求一个安稳。什么权利斗争、百姓疾苦……我承认,我的确为赵楚的话动容过片刻,但那只因我是个人。而不是因为,我是个有志向的不寻常的女人——”
“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与你们认知中的,循规蹈矩的古代女子没什么区别,我甚至更值得被你们厌恶。”
魏迟忽然笑了起来,但看起来却失了几分真实,“我有很多朋友,有很多爱,看过山川大海,见过壮阔河山,感叹过文人墨客、英杰枭雄,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但我仍然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只这样,与一人相守白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没有任何特色。”
她怎么担得起重任。
她怎么能担起这样的重任。
魏迟的手紧紧捏着衣角,想着他们谈话中时不时挂在嘴边的“杀”与“死”,面容变了,声音都略微颤抖。
“……从一开始,你不愿我掺合进这些事,我也不想掺和进去,这样就挺好的,你我都如愿。可为何现在……都变了呢?”
为什么呢?
魏迟想不明白。
王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魏姑娘觉得我们不该杀死崔辰?还是觉得,我们不该为了杀一个本就没做多大坏事的人,而搭上太子的性命?又或者说,你心上之人的性命?”
魏迟闭了闭眼,压下燥郁的情绪,闷闷说:“都是。”
王誉默了会,又问:“你们的时代,你的国家,和平吗?”
“嗯,和平。”魏迟木讷地答。
然后王誉抿唇,微微一笑:“所以魏姑娘至纯至善,觉着世间万物皆有定法,觉着人性可以改变。”
魏迟骤然抬眸看他。
“可人性总是变幻莫测的。”王誉眼眸弯弯,唇瓣开合,诉说着遥远的往事。
“我与谢慎从小便认识,臭味相投,拜为挚友。”
“后来,十四岁,心气高,焰正盛,他说他想杀一个人,是一个崔氏公子哥,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提,我只是觉得那人我看着也不顺眼,便同他一起杀了。”
“直到十六岁那年。谢慎失了一个朋友,心神也失了,我才得知,原来那次杀人,只是因为他要为这朋友出头,他的这位朋友,便是崔辰。”
“那年的崔辰少年老成,他化名谢伤,骗了谢慎一场友情,借他之手,杀了一个人,而他在那时候逐渐得到重视,走上明面。谢慎方才在崔氏的一次拜访中得知,他自小厌恶的表哥与半道相识的挚友,竟是同一人。”
“他说,他本将他也当做挚友。”
王誉说到这顿了一顿,没把这故事再继续讲下去,抬眸望向窗外,问了她:“魏姑娘,你说,这位崔氏就该死吗?”
魏迟一愣一愣的,没有回话,只张了张嘴。
王誉也没管,慢悠悠的,接着说:“杀他的时候,他手中还攥着要送给我妹妹的簪子。”
剎那间,魏迟回过神来,歪歪头,好奇问:“我听说世家之间向来有联姻的传统,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
王誉低头笑了笑:“孩提时定的亲。”
又停顿许久,久到魏迟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在魏迟要开口打破寂静的时候,他才再次开了口。
“其实没人当真,他自有了自己的脾性,便是个顽劣不堪的,我父母怎么可能认可这样的人,就当了睁眼瞎,闭口不提这门亲事。他啊,也不过是拿我妹妹做——”
“备胎?”魏迟忍不住接话。
王誉点了头。
但他随之也笑了。
“但那簪子,是妹妹一直都想要的款式,我想,若她收到了,定十分高兴。”
“可惜,那簪子随着他的命,也一起碎了。自此我遍寻名师,亦无人再制出这样的簪子。”
“在她病死之前,我终究没能复刻出来,没能让她原谅我。”
魏迟垂眸,沉吟片刻,她没多嘴去问王誉妹妹的事,默默将话转回了先前那个问题:“你问我,他该死吗……那王大人,你觉得呢?你觉得,他该死吗?”
王誉微微笑着,眼底却冷冽,话语更淡然,“他纵容顽劣,不学无术又风流成性。也不知人世疾苦,贪图享乐。仗身世之威,欺压人民。可终究……”
说到这,王誉抬眼,直直望向魏迟,一字一字道:“罪不至死。”
魏迟怔住。
王誉说:“如你所见,我从不是那什么光风霁月,我也曾卑劣,也曾草菅人命,也曾伤害过至亲,甚至现在也是这样。”
“……所以呢?”魏迟有些不懂。
王誉不急不缓,莞尔道:“所以,人无完人,事无大小,我做的所有决定,也还是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我要杀了崔辰,要把束缚我的所有规矩,通通撕碎。”
魏迟一时不知从何作答。
她知这俗世陈规,害人不浅,扰人至深,但知识又告诉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没有规矩,哪来的人类时代?
……
可、可……
这本就是个伪命题。
支持它的反驳它的,不计其数,真真假假,无从辩解。
规矩多了、杂了,总是负累。
更何况是不公平的规矩……
“不要想那么多。”脑海中,繁杂的思绪被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魏迟,你只需要想你自己。”
魏迟垂眸望着桌面,喃喃:“想我自己?”
“崔辰若走上朝堂,你便再也无法回家,因为女子出嫁从夫,贞节牌坊立在头上,要么死,要么守寡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