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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游(173)

慕朝游的目光有意掠过附近的酒客,举步就要跟魏家母子往厨房走。

孰料,正在这是,一根皙白柔软的手指半挑起垂落的卷帘。

卷帘后探出一张眉眼盈盈的笑脸来,“慕娘子?今日怎地来了酒肆!好巧!”

慕朝游心底叹了口气,自知是瞒混不过去了,认命地迎上来人的目光:“刘郎君,巧遇。”

那笑脸,除了日日走马章台,喝得酩酊大醉的刘俭还能有谁?

哪怕今日来魏家酒肆,他怀里还依偎着个极为妖冶的女伎。

但这都不是让慕朝游在意的。刘俭既然在此的话,那王道容也必定在此了。

“阿冲。”慕朝游回过脸,对身后的魏冲说,“你先去厨房。”

找个借口打发走魏冲之后,慕朝游这才望向前方。

杨柳风正软,碗中琥珀光。

酒盏倾倒,晶莹的酒液从案几上淌了下来。

风动帘影,一道比雪还白,比鹤还清的姿影一晃而过。

王道容正垂着眼,赤足踞坐在榻上,怀里抱美般地抱了把琴拨弄。

他乌发柔披,眉目如昼,神情极为疏冷淡漠,呈现出毫不关心的姿态来。

玉带半歪着,白衣如流水般迤逦而下,在他膝边趴着个长发的女伎仰着脸儿看他,脚边也跪着一个在笑。

暖风熏得人肉酥魂飞。

那女伎笑着伸手去摸他的琴。

王道容却说:“别动。”

他嗓音柔柔的:“你动一根琴弦,我便你斩你一根手指。”

女伎面色微微一变,心里暗骂了句面上没毛,下没卵子的臭小子,面上却挤出个笑来,柔柔地将脸靠上去,“郎君舍得妾吗?”

王道容鼻尖发出一声轻哼般的气音。

“舍得?”他偏头,没看近在咫尺的慕朝游,笑如孩童天真,“怎么舍不得?”

第071章 第 71 章

慕朝游的目光几乎是避无可避地与王道容撞了个正着。

这是那日闹得那样难看之后, 她第一次见他。

王道容不偏不倚,平静地瞧望过来,白嫩的脸蛋淡淡的, 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自然也看不出往昔的柔情来。

刘俭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朝她招手, 请她过来坐。

慕朝游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我就不了, 我手头上还有些事。”

哪知道她想好聚好散。王道容却不肯放过她。

王道容的容色尚算平静,客气:“多日未见, 娘子竟连一杯酒的功夫也吝于施舍吗?”

“亦或是说,慕娘子日理万机, 又怎么是你我这些闲人可比的?”

他瞳仁乌黑,目光如水, 语气凉薄。

这一句将慕朝游架得极高, 就连刘俭也觉出了蹊跷来, 诧异地瞥了王道容一眼。

王道容却已经事不关己地垂下眼, 自去喝他杯中的残酒。

刘俭若有所思:……这两人难道吵架了?

想到这里, 刘俭轻轻搡了一把王道容他膝边的女伎, 示意她快点儿去招呼。

那女伎艳珠,也正是刚刚在心里骂他的,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立刻像一条柔弱无骨的美人蛇一般缠了上来。

若是往日王道容早已经冷淡无情地将她别开了,今日他竟眉目未动, 破天荒地地任由艳珠攀了上来。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少年眉眼皎而泠然, 白衣如莲花般逶迤而下,巍然不动地任由她环绕着, 宛如臂绕美人蛇的一尊白玉佛像,红尘浮浪堆里脱出的清静。

慕朝游倒是一点没受王道容言语里的讥讽之意影响。

她不是没设想过若再遇到王道容,当如何应对最为恰当。

却万万没想到,王道容给了她一记重磅炸弹。

那日她刻意将他的自尊踩入了泥巴里,便预料到以他们这些世家子自视甚高的脾性,绝不会再行挽留。

她没想到的是,王道容不禁迅速走了出来,治愈了情伤,甚至还喝起了花酒。

不……或许“情伤”二字都言之过甚了。

是跟她分手之后,才恍觉天高海阔,万紫千红,俯拾皆是春?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一枝花

她之于王道容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弄到了手,了却了一桩执念,虽然闹了个不欢而散,但到底也是能随手丢开的。

慕朝游心念又清明了些许,是她太过天真,穿越到这个操蛋的世界,还想跟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玩纯爱。

她眉目平静舒展,坦坦荡荡地说:“在下出身低微,自然要日日为生计奔波劳碌,如何能与贵人相比呢。”

艳珠闻言,双眼骨碌碌在两人之间打转,一双削葱般的玉手小蛇一般地往王道容胸膛内探去。

少年乌黑的双眼,在日光的映照下恍若色如琉璃。

他却没有推开她。

王道容的手轻轻搭在艳珠手腕上,以示阻止,他静静地瞧向慕朝游。

哪怕他自己不肯承认,他的行为也出卖了他。他在等慕朝游一个反应。他不相信,数日未见,女伎在怀,她真的一点不触动?不吃味?

但他注定失望。

既然已经决心分手,哪怕心里有些郁塞复杂,慕朝游也绝不肯表现出来。那作祟的自尊心,甚至让她的神态刻意表现地更为自然,坦荡。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没有不甘,愤怒。

她望着他,眼里坦坦荡荡,又好像有几分怜悯。

王道容目光紧瞧着她,手上略略使了点儿力气,艳珠没把握住平衡,惊慌失措地跌入了他怀里,“郎君?”

王道容拥着她,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