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洲纪事录(14)
“报复?”漆舜轻笑,“师尊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想要报复您呢?我只是仰慕师尊——”
先禾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杨轻煦却将他叫住了。“你也如此厌我?”
先禾冷哼,随即甩袖离去。
杨轻煦见他消失在石路尽头,心中更添惆怅。
他的这位徒弟……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轻易不能听见。他自入门以来就一直如此,到后面,杨轻煦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开解他。
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他们才走到如此境地?
大陆人都说:“相逢是缘。”可杨轻煦如今看来,有些缘分,不如在最开始就舍了。
这样,才没有后面那些既不缠绵悱恻,又只平添怅惘的“故事”。
杨轻煦垂眸,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如这地上被人践踏的桃花,卑微到了土里。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跪了三日。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漆舜在这日半夜就离开了。
陪伴他的,只剩下经年不绝的浪涛,和他身后默默绽放的桃花。
但他没有抬头,一次也没有。
最后,他只能失望离开,甚至不敢再踏进桃源——
不敢再望师兄一眼。
师徒二人的事情莫名传遍了整个蓬洲,就连外门的人都听到了不少传言。
有人觉得难以置信,有人觉得杨轻煦身为丹炎之主,竟对徒弟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实乃蓬洲之耻。
岛上流言蜚语众多,却一句都没传进晚枫榭。
杨轻煦请了一个月的假,却是在丹炎岛上闭门不出。期间内外门送至长系屋的信接连不断,堆满了何洛和南宫薰的长桌。
等到月末风声渐过,何洛却再也忍受不了,拉着还在看信的南宫薰前去丹炎岛讨要说法。
门口的石狮没精打采,何洛敲了敲石狮的脑袋,石狮见是她们很快又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苔藓摇头晃脑。
“你家主人出来过吗?”南宫薰问。
石狮沮丧地摇了摇头。
“晚上呢,就连半夜都不肯出来?”何洛追问。
石狮依旧摇头。
何洛和南宫薰互相对视了一眼,推开了竹制的院门。
一阵风从屋后袭来,阻挡了她们的脚步。何洛抬起手挡住呼啸的风:“你准备就这么一直待在这里吗?待在你觉得安全的地方——”
屋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风在将她们赶出院后就停息,何洛气急,对着木屋喊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还是说你打算和墨子琛一样逃避现实,躲在这里再也不出来了!”
“等等吧。”何洛准备再说两句,南宫薰拦下了她。
屋里传来了些许动静,她们没等太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你不用再激我。”杨轻煦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这月事务繁多,辛苦师妹们了。”
何洛冷哼一声,扭头抱臂道:“看在多年情分上,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南宫薰紧接着她的话说:“你想通了就好,很多事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还需你亲自去看看。”
何洛点了点头。
“岛主那边,你准备怎么说?”南宫薰问。
杨轻煦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岛主是墨子琛。他低下头,说话犹豫。“我……暂时不想去见他。”
像是预料到他的选择,南宫薰听后表示理解,只有何洛颇为惊讶。但她还是没说什么,马上和南宫薰离开了。
在山上遥望她们乘鲲之翼离岛,杨轻煦松了口气。他回到屋内,看着漆舜三日前送来的已经凋敝的桃花,胸口又憋着一股闷气。
这实在可惜了桃源岛上的花,杨轻煦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日日与它对坐着,也没想通所有的事。
他带徒弟以来一直如此,他实在想不通漆舜对他是何时、何地、因何生情。他更在意的,是墨子琛的态度。
他认为的,会永远信任他的师兄可能已成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
杨轻煦的信仰摇摇欲坠,但他必须打起精神来,重塑自己,回到长系屋的位置。
第二日一早,杨轻煦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出门。刚开屋门,他就愣住了。
院内有人不请自来,正仰头欣赏他的红枫,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她的马尾向来束得高,除了头顶的发冠,再见不到她身上任何的“累赘”装饰。
“南宫。”杨轻煦走下台阶,一边往外找寻另一个师妹的身影,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薰这才转身看他。“我有事想和你说。”
听闻师尊“出关”,漆舜特意绕了过来,却见师尊和试心长老恰在此时出岛,于是他偷偷跟了过去。
不敢太明目张胆,他甚至等了一会再登上的鲲之翼。学会御剑后,他和其他弟子就要前往试心岛学习剑术,但他对岛上布局并不十分清楚。漆舜索性拉住了一个试心弟子问路。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师尊?”
“丹炎长老?他和我们长老往那边去了。”试心弟子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试心弟子所指的方向,漆舜到了望归崖。这里远离试心岛的主要活动区域,空旷寂静,是个私下说话的好地方。崖上有座石亭,唯有石亭后有一株矮树,漆舜只能躲在这里,悄悄听亭内杨轻煦和南宫薰的对话。
“什么,他没经过你同意、是擅闯进来的?”南宫薰不敢相信。
杨轻煦点了点头。“结界不知怎的有个缺口,恐怕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如此……恐怕他来此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