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25)
两人一路从屋子打到大院,互相揪领子扯巴,福春打鸡血一样拉也拉不开,得空便给苦瓜脸来两个大嘴巴子。
“老三!”阮晓柔听见喊声踉跄从屋里出去,将福春扯旧胶布一样从自己丈夫身上扯下来。她把人拉到门口急道:“你走吧。”
陈悦目也看够热闹想和福春做点别的,叫的车就等在外面路口,他问福春:“我回去了,你走不走?”他知道福春身上的钱已经花光,现在他又有了拿捏她的资本,既落井下石又能让自己得利的事不干白不干。
铁门上的福字落满灰,破破烂烂蹭上斑驳锈迹。因为总也不来人,所以门也不开,久而久之就生锈了。
阮晓柔喃喃:“老三,走吧。”
福春还喘着气,衣服也被拽得皱皱巴巴,散乱的发丝随着呼气一起一伏。她狼狈的脸上充满错愕,不可置信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你赶我走?”
“嗯。”
“不愿意我来呀?”福春睁大眼。
“嗯。”阮晓柔低着头,双唇抿得死白。
已经很久没人来看她,就刚结婚的时候妹妹来过一次,加上这一年她总往医院跑也不敢让娘家人知道。终于有一天她躺在医院刷抖音同城的时候又刷到了福春。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一切风平浪静,是她在孤独之下忍不住联系了福春。
陈悦目火上浇油:“不跟我回去你就走回去。”
“不走不走不走!”
福春发疯大吼。
“走吧。”阮晓柔嗫嚅,“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
福春跳脚道:“他算个屁,就是个姘头。”
“你爱走不走。”
“等等。”阮晓柔叫住陈悦目,“她跟你一起走。”
她拉起福春的手,被她甩开。两人拉拉扯扯,“下回,下回等我身体好了咱们再见面。”
“那你跟我走。”
四只手缠绕在一起,像一把大锁怎么扯也扯不开。
院里的土狗看见福春离开也要跟上,刚走到门口又被脖子上的铁链勒住,走了几次它终于放弃蔫蔫趴在她们脚前。
“我嫁人了。”
“可咱俩还好多话没说呢!”
还能说些什么?阮晓柔无奈。
“你想说啥就在这说。”
“有了小孩他们就会多疼你一点吗?”
“祖宗我求你别想了,你知道与至亲骨肉分别那种剜心的疼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要跟你不分开不就得了,我就在你旁边住。”
福春目光坚定,配着她一身松松垮垮的行头看起来更像疯子。阮晓柔看得鼻酸,七手八脚把她赶出去,“快拉倒吧,你要是真生咱俩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那你告诉我还想要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
陈悦目走在前头有一段距离,她小跑几步实在跟不上便推一把福春轰她,“快走,快走!”
夜幕降下,只有天尽头还泛着一线橘红的光勾出小道里的轮廓。
阮晓柔手抬起抹了把脸,站在原地目送福春出路口。
*
陈悦目上车关门,安全带还没扣上直接吩咐司机开车。车外福春差两步走到跟前,瞪大眼看着车开走急忙在后面追。
追了十来米陈悦目才叫司机停下,横眉冷目看着福春冲进车内。
“没看我在后头追呀!”
“没看见。”
“你故意的吧!”
“嗯。”
“陈悦目,我跟你没完——”福春扯出安全带勒住他脖子骑在身上抽他,一边抽一边骂陈悦目,“让你坏我的事。”
“疯子!你少把邪火撒我身上,自己不招人待见关我屁事。”
陈悦目把人按回座位,挑眉讥讽:“你到哪都遭人嫌,也就我大发慈悲收留你。”
“你也遭人嫌能比我好到哪去?嘴欠的让人想往里塞屎也就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被自己闺蜜轰走的人没资格说我。”
“你爸年三十拿擀面杖把你打出门。”
车开上国道,路上平坦畅通。司机在前面劝:“两口子别冲动,恶语伤人六月寒。”
陈悦目理一理翻起的领子,阴阳怪气:“谁跟她两口子,她配吗?就是个姘头。”
福春也不示弱赶紧扒住车前座冲司机说:“对对他不配,我老公另有其人,是他死缠烂打宁愿卖屁股也要养我。”
司机不吭声了,打开音响循环大悲咒,心里骂他俩是神经病。
车路过海边,傍晚最后一点余晖全部洒在了大海,气氛让人伤感,福春吸吸鼻子看着外面天空发呆。
胳膊被轻轻碰了下,她转头看见陈悦目伸手夹住一张纸巾伸到跟前,但人还是装腔作势地目视前方。
福春抓住纸巾狠狠擤干净鼻涕,靠在后座轻轻说:“我只想他们对二瓜好一点……有了小孩他们是不是就能对二瓜好一点?”
“我哪知道?”陈悦目望着车外夜幕冷淡回应,“她自己选的,过不好活该。”
阮晓柔就是那种陈悦目刻板印象里的乡下妹,困在境遇里痛苦到麻木,偶尔被戳醒煎熬挣扎一下然后继续沉沦。人生一眼看到头。
“你这……”
福春揪领子又要揍他,被陈悦目掰开手按回座位,“你还能帮她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