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塔·绮梦(152)
陈彬还打了打鸡血,说其他文科生可能会在这几条路上随波逐流,但你们是川中出去的文科生。
“路还很长,你们会找到自己的方向的。出了校门没人能管你们了,天南海北想怎么飞怎么飞。”
有零星几个选择比较特别的。肖老板去了吉大读哲学,是所有人里走的最北的,去看东三省的雪了;林君玉如愿考入了国美,留在诗人们梦里的江南,啜饮西湖的风。
在十一班内部的大榜里,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俞梦看了,总觉得有种看到小说结局的感动,眼泪下一秒就要下来了。
她自己是算是最曲折的那一个。
最后,高水平三一没有成功,这让她难受了很久,她失去了最接近复旦的机会。
裸分考得不算差,但没能摸到复旦的边。估分估完她就心死了一半,排列了几个上海高校的组合,最后录到一个排名不错的高校。
老师、同学、父母都为了这件事儿高兴。俞梦兑现了自己和傅老师之间的承诺,最后语文考了135分。22年是浙江卷最后一届,命题风格突然大转弯,整体向全国卷靠近,有很多人被作文严重背刺,分数普遍较低。小道消息说,俞梦这个135分不仅是川中最高分,也整个清州也是最高分。
俞梦为傅老师考了一次单科市状元。
傅老师接了高三的班,让她一定记得多回来看看。
“这样的卷子还能考这么好,真的是把命题组研究到骨子里了。”傅老师看着她点头,“我想我再带几届,也很难见到像你一样的课代表了。”
“你是我的骄傲。”她说,“和凌筱筱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俞梦眼泪流了下来。
她终于走上了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路,她自己的路。
俞鸣和孟女士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俞鸣往她卡上打了笔惊人的款,说是考上大学的奖励。整个家庭的关系都因为她的高考成绩而有所缓和,俞鸣和孟女士竟然还可以面和心不和地戴着面具过下去。
孟女士把这根因归结于俞梦,说,要不是为了你姐弟两个以后的人生,我早和你爸分开了。
“单亲家庭的女生以后不好嫁人。”她说。
俞梦觉得很好笑,孟女士说这种话她一点都不奇怪。但她第一时间没有想着反驳,而是想到了一件别的事情。
那个让孟女士崩溃、不惜拿女儿的生命安全来威胁俞鸣断了的女人,也是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不过年轻一些。
录取结果出来以后,俞鸣带她去办理集体户口。开车去机关的途中经过一个新修的小区,他靠边停车,说给合作朋友送点东西。
路边有一位阿姨,牵着个和星星一般大的小男孩,早早站在那里等他。
阿姨看起来眉眼温和,接过俞鸣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礼品盒,提不动。她请俞鸣帮她送到楼上去,大抵过了十来分钟,俞鸣从楼里出来。
俞梦问他,是什么合作朋友,俞鸣停顿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就说是生意上有过往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俞梦一眼就分辨出来,就是她。
因为她看着跟孟女士完全是两类人。
她也真不愧是俞鸣的女儿,竟然一眼就能认出俞鸣的情人。
后来俞鸣应该是跟这个女人断了联系。俞梦庸俗地想,父亲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摆平她,就像摆平自己和孟女士一样。
孟女士跟外公说了这件事,外公又去乡下找了亲家。多方压力,俞鸣跟她认错道歉,各种包和衣服接连不断地往家里拿,给俞梦新开了一张卡表示关心。在孟女士持续不断冷嘲热讽了一个月后,两个人恢复成原来的状态。
粉饰太平的,假装和谐的,不死不活的,但能茍延残喘下去的状态。
俞梦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给钱她就收,但这两个人的爱她都不想继续奢求下去了。比起现在的情形,当年他们配合着在饭局酒桌上应酬数不清的人的那个场面,反而显得更真实一点。
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其实很般配,不管怎么支离破碎都能把表面伪装下去——他们不会离婚的。孟女士不舍得父亲的厂子,俞鸣不舍得外界的名声,婚姻到这里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说虚伪也已经有独一无二的虚伪感情了。
随后她了解到插班生政策,当即决定考插。跟父母商量的时候,他们都不同意。孟女士问她到底为了什么,考插她只能考一个冷门专业,浪费青春,不如把自己现在的大学生活过好。
为了什么呢?俞梦想,应该是为了一口气吧。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想起和沈岐黄一起在走廊上背书的画面,想起谢珺问她“那个沈岐黄是不是你指点的”。
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画面,她赌上自己的一年的呢?
俞梦自己也不清楚。
没办法考复旦中文了,那就考复旦历史吧。
这口气支撑着她自己联系了补习机构,支撑着她度过了那漫漫三百多天,支撑着她最后拿到复旦的录取通知。
备考的那个寒假她就住在小姑家里。玲珑不想回安川,她也不想,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关起门来自己在上海过了年。
俞梦埋头学习。俞玲珑和同样不想回老家的朋友们一起约饭逛街,大年夜带俞梦去江边看烟花,逛各种有意思的店,在钟声里等新的一年。
俞玲珑带俞梦喝酒,玩了通宵,那其实是俞梦过的最热闹最有意思的年。
“你都成年了,带你体验一下成年人的世界。”俞玲珑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