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塔·绮梦(77)
俞梦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自己让手腕上刚刚一热的东西甩掉。
“你别抓我。”
“我不敢了,以后。”沈岐黄立刻举双手投降。
俞梦转身要走。
“你往哪儿去?”
“回去上自习。”
“你现在就走吗?”
“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沈岐黄指一指她的脸,本想开口,却又止住了。
俞梦转过去,透过楼梯间里的玻璃反光看到,自己头发乱糟糟。整张脸现在正在发烫,估计是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
刚才在杂物间里太闷,自己又生气,哭了这么久,就这样了。
俞梦又转回来,看到沈岐黄眼底有一分笑意,但看到她盛气凌人的神情就止住了。
“你等等,二楼露台上有个洗手间的,你要不先去洗把脸,静一静,再回去吧。”
沈岐黄看她的眼神很诚恳,俞梦轻轻哼了一声,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她在洗手间把自己打理好,逐渐冷静下来,想着回去要是陈彬发现她无故旷自习,她应该怎么说。
说自己被锁体育馆三楼真的太丢脸了。难道说她一回来就待在三楼办公室了么?要是程敏也在办公室怎么办?
她一把搓下脸上的水,镜子里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头发也已经重新整理过,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能回教室了。
她走出卫生间,露台上的风便拂了她迎面,脸上还没有干的水渍叫风吹了凉,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反而很舒服。
沈岐黄趴在露台的栏杆上,不知道探头出去看什么。他发觉身后的动静,转过来,见她面色平静,开口求道:“梦老师,别生我气了”
“生。”俞梦干脆地回答。
“那再给个机会?”
“……好。”
似乎是没有止息的南风吹过来,并着蝉声和旁边树木枝叶的沙响,一瞬间竟然那么温柔。俞梦没有忍住,就这样答应了。
危险人物
“天在上, 幻海同游一场
那浮光,似梦长
酒困,路遥, 亦同往”
有时候一些听错歌词的瞬间是很传奇的。
比如这首歌,是很喜欢的古风歌手唱的。第一次听的时候把“天在上”听成“天台上”, 脑子顿时空白了很久。
后来看歌词发现是“天在上”, 竟然有种无法言说的失望。
【2024年4月, 光华楼,俞梦】
天气郁热, 惹得人脾气也逐渐燥起来。
随着陈彬想的土味横幅“高一十一放心飞, 决战学考永相随”被挂起来, 一群文科生埋头学习物化生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因为抬头就会看到, 大家还是低头学习吧。
离彻底丢掉物化生的日子还剩最后半个月,政史地的课被冲掉,物化生老师搬了张桌子在走廊住下来答疑。
丁老头经常背着手在走廊上遛弯儿,从一楼到二楼, 再从二楼到一楼。
俞梦每每站在走廊上和田圆或者思嘉讲话都觉得压力很大, 因为丁老头看见这样的三五成群肯定会走过来探头探脑,看看她们手里是不是拿着卷子。
如果她们没有拿着卷子, 他就会一脸遗憾的走掉。
如果她们拿着卷子, 丁老头就会想方设法再看看抬头写的是不是“物理”,如果不是,就会问“做什么呢?”再自问自答“啊, 化学啊”或者“啊,生物啊”, 之后一脸更加遗憾的表情走掉。
那种神情是,眼皮抖动一下, 接着眼里失去光,蒙上一层雾,连褶子里都写着“啊,学生怎么不学物理呢,怎么一看到就是其他学科”。
好像她们所有人都辜负物理学了,物理学马上就要不存在了一样。
俞梦被丁老头这样折腾了两次,实在觉得自己有愧于物理,加上天气又热得要命,困的时候去走廊站着写题就变得不太现实。
于是她会游荡到书吧里去。
也算是一种安慰,这段时间作业太多了,没有时间看书。在书吧里仰头能看见成排的书,负罪感就能轻一点。
大概上一周,她在那里遇见过一次沈岐黄,正好带着化学错题,就顺便让他帮忙解决了。
自从上次她被锁那件事情发生了以后,沈岐黄在她面前就更“像个人”了。也不知怎地,自从这次遇见他之后,只要是差不多时间来书吧,总能又看见他。
沈岐黄也乐得发挥一下专业特长,帮俞梦把她手上的东西都解决了。
当然也会遇到两个人都不会情况,这个时候话题就会聊着聊着就转偏。
从“这个题,为什么是这样的?加速度不是这个条件①+条件②这样算吗?”和“这个条件①应该不能这么用”变成“你看对面那本加缪的书是不是腰封被人搞坏了”和“真的是,怎么这么没素质”。
接下去就会变成“我听说书吧每个季度都有这样的损失,是学校赔来着”和“那这么说不就是可以薅学校羊毛吗?”
“怎么,你还真的打算去?”
“那太没素质了,你求我我也不干。”
“神经,谁会求你干这种事。”
然后隐入一阵低低的笑声。有时候,题目做着做着就会开始鄙视出题老师的水平,或者吐槽老师和年段。
俞梦双手合十学杨冬默默念叨过“物理学不存在了”好多次,导致沈岐黄见到她拿出物理卷子或者习题册就会扶额叹息一声“物理学又不存在了”。
时间在书吧的橙黄色的暖调灯光里悄悄拉长,一排排书籍仿佛一片片胶卷,画面就被缓缓印刻在上面儿,等到他们离开书吧就洗出来,记忆是那座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