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春梦(13)

好几次，楚岚上班打卡快要迟到，却不得不排队等电梯时，看到空置的专用电梯，心情都很复杂，想高歌一曲“英特耐雄纳尔”。

这座通天塔一般的办公楼，富丽堂皇又极致精巧，连门童前台都特地挑选高挑貌美的年轻人。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高档香水，而是金钱的味道，无孔不入，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每次看到这座高塔，楚岚都幻视指环王里的反派大本营黑暗塔摩多。

黑霾暗夜中，索伦血红的巨眼高悬，黑塔如血肉磨盘，或是人肉作坊，将一切人性、道德、法度吞噬殆尽。

而从专属电梯中走出的高管，就是现代文明粉饰后的强兽人，彬彬有礼使用刀叉分尸，对着满座血肉残骸，拿餐巾矜持按按嘴角。

与上了一天班、背着装电脑的硕大双肩包、灰头土脸跟逃荒似的打工人相比，这群电梯里鱼涌而出的高管真是该死的光鲜亮丽，

楚岚看到好几个眼熟面孔，这群西装革履的高管都是衣冠楚楚的老豺狼，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巧立理财名目，搜刮民脂民膏。

作为被压迫的一方，楚岚正默默唾弃这帮榨取劳动人民血肉、吃人不眨眼的衣冠禽兽时，忽然看到了个熟悉的侧影。

不会吧……

她下意识放慢脚步，却发现其他下班的人也在往那边看——

那是一个极高挑的男人，他穿着一套银灰色细条纹的手工西服，那衣服极为合身妥帖，精干又奢华，完美衬出他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

与人均身高一米七、相貌平平的高管相比，这简直像天鹅落进草鸡堆。

男人行动间没有大个子常见的迟缓笨拙，他灵活矫健极了。

像是一头缓步穿行在钢铁水泥森林的美洲豹，华贵到糜丽的金色皮毛，漆黑瞳孔中杀机重重。

金融街常见各色美女，却罕见如此高端男色。没有金钱权势的光环加持，即使是校草院草，在高强度的压力下，工作一段时间后也会泯然众人。

一时间来往男女都忍不住向男人投去火热视线。

——男人们都想成为他，女人们都想俘获他。

大厅开着中央空调，照理来说常年恒温，可这会儿楚岚却感觉身周温度上升，几乎能闻到春天草木萌发的激素信号。

男人快步走出电梯，身周跟着好几个人，隐隐以他为中心。

他脸色冷肃，走得极快，身后高管小跑着不断解释着什么，他不置可否，连眼神吝惜于给出。

楚岚从没见过这群一向在顶层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日常拿眼尾扫人的高管，现在这样不顾形象，卑躬屈膝的愁苦模样。

更没想到他们讨好的对象居然会是晋云柏。

这是楚岚从没见过的晋云柏的另一面。

不同于此前闲适悠游的风流公子哥模样，此时他像个杀伐决断的国王，行动间带着血腥气，手上的权杖和宝球向下滴落敌人的血与肉。

楚岚一迟疑，脚下便慢了一步，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手上的包没拿稳，“啪”的摔在地上，掉了满地装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撞人者忙道歉，蹲下和楚岚一起捡东西，两人像是溪流中的巨石，小小堵塞了人群通路。

楚岚不忙捡东西，先抓过电脑检查，见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ThinkPad不愧是搬砖人的好搭档，寻常摔磕碰撞都不影响使用。

她低头狂捡东西，圆柱形的口红滚得有点远，她要探身去捡时，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捡了起来。

楚岚抬头去看，竟是晋云柏。

怎么每次见面都这么狼狈？她抓着包，讪讪站起来。

晋云柏垂眸看她，脸色温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顶着周围一圈人的复杂眼神，楚岚硬着头皮说：“我在这儿上班。”

晋云柏看着她说：“那一起走吧。”

说罢，不待楚岚找理由拒绝，晋云柏直接把她手里的包接了过去，顺手把口红也扔了进去，巨大的Neverfull被他拿着居然显得有些小巧。

他转头对高管们说：“不必送了，到此为止。”

闻言，有个领头模样的高管急得上前一步：“晋先生……”

晋云柏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冷淡地说：“会有人联系你们。”

这句话像是判了死刑，高管们集体面如死灰。

晋云柏走出一段距离，见楚岚没跟上来，他回头：“还不走？”

楚岚看看晋云柏，又看看被他拿在手里的包，有种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只好小跑着跟上去。

走出旋转门，一辆漆黑如墨的德国原厂梅赛德斯已在门口候着。

助理快跑上前打开后座车门，晋云柏上车，楚岚犹豫了一下，走到从另一侧拉开车门上车。

这辆车的后座很是宽敞，楚岚又靠着车门坐，两人间简直像隔着楚河汉界。

梅赛德斯像一滴水般汇入高峰期车流中，司机技术极好，加油剎车几乎感觉不到，哪怕在驾驶台上放一杯满当当的水，也不会有一滴溢出来。

这辆车的密闭隔音极佳，道路噪声一点也没传进来。车内无人说话，这安静几乎逼近死寂，让人有些不适。

突然，晋云柏开口：“想吃什么？”

楚岚还在偷瞄他放在脚边的包包，思考怎么能自然而然地拿回来，一时没过脑子溜出句话：“我晚上不吃饭。”

话音未落，她就知道这句话说傻了，随便找家她负担起的餐厅吃晚饭不好么，正好把欠他的那顿饭还了。

虽然她请不起那种一顿饭要花好几个月工资的高档地方，但随便找家米其林餐厅出点血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