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春梦(142)
最近厨房是和养生杠上了,每顿饭变着花样地把红参枸杞狗头枣塞进菜里,楚岚吃松茸海参快把自己吃吐了。
今天这顿饭也不例外,楚岚差点以为自己是红楼梦的贾老太君,毕生口号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多活一天算一天。
勉强吃完早饭,她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抓起手机就要出门。
身后晋云柏问她:“去哪?”
楚岚停了停,没回头,背对着他说:“去看展,已经预约好了。”
脚步声响起,身旁有人走过来,冷淡道:“是吗?我以为你已经无法忍受和我共处于同一个空间之内了。”
楚岚垂着眼帘,看着鞋尖,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有些惊讶。
“你想多了。”她说,“这个展快要结束了,只是看展而已。”
冰凉的手指触及楚岚的侧脸,她瑟缩了一下,想要退却时,手指已经拿开。
“好,我和你一起去。”晋云柏说。
楚岚却说:“不。”
在晋云柏拧着眉头看向她时,楚岚勉强解释了一句:“这个展是预约制的,已经约满人了,你进不去的。”
闻言,晋云柏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我可以进去。”
楚岚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她说:“我知道你可以,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愿意为你多开一扇门的地方太多了。但我这次不想和你一起,让那扇门关着好吗?我想一个人待着。”
晋云柏不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开口:“还要多久?你到底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多久?我已经安排人送林清音出国了,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所以,不要再这样对他,惩罚自己,也在惩罚他。
晋云柏抬起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又像是怕再次被她拒绝,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原来他还以为她在为林清音干的事生气?
楚岚想解释,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太荒谬了。
最后她只说:“与她无关,给我一点空间,让我想明白好吗?”
晋云柏没再拦着她。
来看展的人不算多,零零散散散布在偌大展馆中,灯光昏暗,光源打在精美展品上,其他区域是深深浅浅的黑。
楚岚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展馆中,神思逸散,脑子里转的都是这几个月和晋云柏在一起的画面。
也许爱情本身就是一场旷世骗局。
像威尼斯水怪或雪山野人,似乎总有人目击,但从未被记录到真容,在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作家和艺术家的描述下,被蒙上层层如梦似幻的迷雾,诱人前进。
迷雾尽头是什么?或许是布满蛇蚁蚊虫的沼泽,或许是荒无人烟的大漠,或许只是一片空寂虚妄。
她不知道。
之前她会觉得和晋云柏的差距在于金钱权势营造的万丈金辉,但他们两个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她不仰望他,不需要依附,她是自由而独立的。
是她选择了他,是她决定爱他。
但现在,楚岚却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以色列人把巴勒斯坦人称为human animal(人形动物),但其实也不止是他们这么干,多的是把人分成牧首、牧羊人和羊群的。
有些时候,阻碍人与人的不是贫富、肤色、人种等等外部因素,而是更抽象的一些东西,比如说认知——不管是对世界的认知,还是对其他人的认知。
眼睛看到的是人,可心里投射的却不是人,是羊,是猪狗,是human animal。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不仁的只有天地吗?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细想,想下去会让人难过而绝望,过往所受的一切教育通通被推翻,世界露出狰狞本象。
楚岚从展馆走出来,明亮的阳光穿过楼宇间隙,直直照在脸上,明晃晃的,灼热而滚烫。
她走的急,没带遮阳伞,急匆匆走到路边,手机上显示网约车距离她还有两公里。
楚岚热得汗出如浆,感觉快要中暑了,正想着要不要取消重新下单时,一辆高头大马的巴博斯开到路边,停在她面前。
这辆漆黑的猛兽,引擎声轰然,粗犷奢华,作为售价超一千五百万的豪车,引无数男生竞折腰,一时间无数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朝这边飘过来。
楚岚却下意识向后退去。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也是ptsd了。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不笑时阴鹜冷漠,一笑露出一侧小虎牙,俊秀迷人极了。
“上车!”
杨京笑着招呼楚岚:“这边不好叫车,我送你。”
楚岚犹豫了一下,他打开车门跳下车,连拉带拽地把楚岚塞进车里。
车内空调强劲,温度凉爽到让人要打寒战,爽极了。楚岚那点儿拒绝的意志立刻被削弱到接近于无。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
杨京单手操纵方向盘,游刃有余,庞大的车身在他手下乖顺得像玩具车,顺滑汇入主路车流。
他看了眼后视镜,笑眯眯地说:“我在等你。”
楚岚本来以为会得到一个诸如来办事、出来玩儿、见朋友之类的回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向前看,正好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
“为什么要等我?”
杨京并不介意她诘问的语气,笑着说:“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你最近不出来骑车,也不来看小猫——说起来,我把附近能抓得到的公猫都绝育了,怎么样,说话算话吧。”
话锋一转,他又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