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来自不归山(64)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魔宗少主，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噬魂蛊。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对许灵君是真心的。

焚身坑中存着上古孽火，传说有神以身祭剑，才打造出“神仙骨”这样的上古神兵，不管是谁被扔下去，都会被里面的孽火焚烧殆尽。

楚相仪站在许天宗身后一言不发，亲眼看着明煦被扔下 ，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人总要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一些代价，许灵君彼时带着正阳堂弟子外出历练，回到平云宗时，明煦已身死魂殒，世间再无此人。

没有人能给她一个交代。

许天宗以他的正义之言将许灵君关在月清峰，临走前对她说：“灵君，你好好想想，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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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仪记得那个孩子是一个女孩。

许灵君被关在月清峰六个月，不愿见任何人，一直到第七个月，她忽然提出要见楚相仪一面。

当他走进月清峰的思华殿时，许灵君正卧坐在一堆杂乱的书卷之中温和地看着他，宽大的衣裙遮住她的身躯，但他仍能从褶皱的衣服中，看出她腹部的起伏。

她说：“这是我和他的孩子。”

楚相仪生平第一次感觉恐慌与无力。

他承认他自私，他懦弱，亲眼看着明煦被扔下焚身坑的那一刻，他心中对他除了怜悯，还有一丝庆幸。

只要他死了，师姐就能远离那些麻烦，她还是平云宗的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继承宗主之位，风光无限。

他也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明煦为她做的一切，他都能做，什么司殿之位，他都不要了，他愿意待在月清峰，一直等她。

但他没想到，许灵君那时已有身孕。

被扔进焚身坑时，明煦身上已没有噬魂蛊了，真正的噬魂蛊在许灵君腹中的孩子身上。

许灵君说：“这些天我一直在翻找解除噬魂蛊的方法，我真的找到了，我会让孩子平安无事地降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楚相仪问：“是什么办法？”

许灵君道：“现在还不能说，等孩子出生之日你便知道了，师弟，师姐此生从未对你说过谎话，今日找你，就是想求你在孩子出世之后护她周全。”

楚相仪无言可说，转身而去。

孩子出生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相仪没有人愿意抱她。

许天宗只看了她一眼，就以接近无情的口吻对他下令：“今日，将她处理了吧。”

楚相仪面不改色地应声，却在去焚身坑的路上偷偷将孩子交给事先打点好的弟子，让他带着孩子离宗，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先安置下来。

那日夜色晴朗，他在月色中将那块没有送出的玉璧放在婴儿的襁褓之中。

他想，只等着风头一过，确认她身上已无噬魂蛊，就立刻接她回家。

第40章 她的陶人

楚相仪从梦中惊醒, 他没有在这场梦里再见到那个孩子。

许灵君醒来时告诉他，她用了上古秘法移魂变 ，噬魂蛊如今在她体内。

她愿入焚身坑, 了此世间一切。

只求那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一切的信任在此刻分崩瓦解，楚相仪不相信，可任他如何追问, 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噬魂蛊在许灵君体内, 且在她生产后第三日就已经有发作的迹象。

他彻底抛去理智，一次又一次地逼问许灵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了那个孩子，你为了明煦, 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牺牲！”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值得你拿命去换，师姐, 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所谓的移魂变都是假的！你说啊1”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你走了，正阳堂要怎么办？师父该怎么办？我呢, 我又该怎么办？你真的如此忍心抛下我们？”

所问皆没有回答。

楚相仪最后跪在她床榻前, 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师姐, 那次你下山, 我一直听你的话在月清峰等你，我想等你回来就去找师父提亲, 师姐，我们之间数载情谊，难道真的比不过你与那明煦一面之缘吗？”

许灵君惊而不言。

楚相仪疯了, 当许灵君问他孩子到底在何处时，他只是呆呆地看向远方, 不停低笑, 道：“师姐，你的孩子死了, 已经被我扔下焚身坑，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你若想替她报仇，就杀了我……”

此后的事，楚相仪记不太清，或许是他不愿记起。

他没料到原本护送孩子出宗的那几名修士在渡仙城皆为妖兽所伤，孩子不知所踪。

他们怕事情暴露宗门追责，竟全都退褪去平云宗衣袍，逃离不归。

楚相仪生平第一次触犯杀孽，就是在得知消息之后亲自去人间将他们一个一个找到斩首，但数年来却仍然没有寻到一点孩子的消息。

他继续欺骗许灵君。

所有的恨意积压在心底，成了支撑许灵君活着的唯一的动力，多年的情谊至此烟消云散，噬魂蛊发作时，她会打破月清峰的禁制来找他，当剑刺入胸口的时候，楚相仪总是想，如此死了也好。

可许灵君的剑从未刺偏过，循环往复数载，他们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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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轻绸飘荡，楚相仪呆呆地望着床边窗棂上倒映着的桃花枝。

他的头仍旧昏沉，身上的疼痛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那个孩子拿着桃花玉璧向他询问她父母的消息。

他要如何说出当年发生的一切。

他当年没能将这个孩子平安地带回师姐面前，如今也没办法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