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102)
细细长长的银丝链一端连着铃声,一端绕在沈京洲指尖。
那双晦暗如深的黑眸沉沉, 沈京洲笑得温和, 清润眉眼如画, 好似翩翩君子。
“殿下不是说……不会后悔吗?”
涣散的眼眸渐渐有了焦点,虞幼宁半眯着眼睛, 细细回想一番。
当初她只顾着收走沈京洲的锦匣,不曾细细琢磨这玩意的用处。
思及沈京洲那日的神色, 虞幼宁气不打一处,她抬脚轻踹沈京洲。
“沈京洲,你故意的!”
虞幼宁气急败坏,一张小脸再次染上绯红,如薄粉敷面。
虞幼宁脚腕纤细,沈京洲单手盈盈握住。
虞幼宁挣脱不得,双手捏拳砸落在沈京洲肩头。
满头青丝滑落,虞幼宁双眼圆睁,恼羞成怒。
她半伏在沈京洲膝上,拳头如鼓点,杂乱无章。
“你故意的,你……”
两人齐齐往后仰在榻上,虞幼宁半张脸埋在沈京洲颈间,乌发蓬松,随着虞幼宁的动作散落。
下颌重重磕在沈京洲肩头。
到底是自己先动的手,虞幼宁心虚收手,掌心撑着榻上的软席。
尚未撑起身子,后颈忽然落下一只手。
沈京洲不疾不徐捏着虞幼宁的后颈,一点点往下。
虞幼宁身影紧绷,而后又缓缓塌下,落回沈京洲掌中。
纤长睫毛上还染着水珠,虞幼宁撇撇嘴,愁思笼在高高蹙着的柳叶眉。
她轻声嘀咕:“……你怎么、怎么总是这样。“
每每这事,丢魂丢心的总是虞幼宁。
而沈京洲——
虞幼宁看不懂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沈京洲总是淡淡的,眼角带笑,双眸漫不经心低垂,无声落在虞幼宁脸上。
他唇角溢出一声笑。
沈京洲嗓音低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那殿下想如何?”
虞幼宁面上一红,转首避开沈京洲的视线,脸红耳赤。
一整张脸几乎埋在沈京洲身前。
这种事、这种事……她如何开得了口?
总不能当面质问沈京洲为何不同自己行话本之事罢?
虞幼宁双耳灼热滚烫,倏然,头顶落下沈京洲一声笑。
温热气息洒落在虞幼宁颈间。
她脸更红了,气恼推开沈京洲。
沈京洲也不气,只唇角噙着笑:“还不到时候。”
虞幼宁狐疑眨眨眼。
沈京洲不语,他起身,抱着虞幼宁往外走去。
暖阁后设有一汤温泉,四面雕花刻树,池子底部镶有三色锦鲤。
水波涌动,锦鲤活灵活现,似在水中游动。
虞幼宁也曾和沈京洲同处一方浴池,可如今夜这般,还是头一遭。
虞幼宁挣扎着从沈京洲怀里跃下,声音结巴:“我、我自己可以的。”
浴池水雾缭绕,丝丝缕缕的青烟氤氲而起。
沈京洲挽唇,依言照做。
双足踩在羊皮褥子之上,虞幼宁仍觉得不可思议,她怔怔望着沈京洲。
难以置信沈京洲竟如此好说话。
沈京洲不疾不徐,缓缓抬眸:“怎么,殿下不是要沐浴吗?”
墨绿狐裘笼在虞幼宁肩上,虽用丝帕拭过,可虞幼宁仍觉得奇怪。
转身往前挪动半步,虞幼宁惊觉沈京洲仍立在原地,她僵硬转身,朱唇轻张。
“陛下、陛下还不走吗?”
虞幼宁望一眼窗外,胡乱扯着幌子,语无伦次。
“天、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点安歇罢。”
气息急促,暴露着主人家的紧张不安。
虞幼宁掌心沁出微薄汗珠,忐忑不安和沈京洲相望。
沈京洲扬眉:“殿下不想我留下?”
虞幼宁赧然睁大眼,脱口为自己辩解:“我我我,我何时说过想要你留下了?”
沈京洲弯唇:“那殿下先前说的……是何意?“
虞幼宁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我那是……”
越解释越乱,虞幼宁脑中犹如浆糊,“我、我根本不是……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虞幼宁扬起脸,后知后觉自己还有这处府邸的地契。她抬起双眼,颇有几分“仗地欺人”的意思。
“且这是我的公主府,自然是我说了算。”
沈京洲笑了两声:“殿下这是在赶我回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虞幼宁哪有这个胆量。
她垂眼,目光低低盯着脚尖:“我哪敢。”
她缓慢往前挪动两三步,踩着沈京洲脚背,飞快在他唇角碰了下。
她声调轻柔:“陛下,你先回房……”
最后两字还未从唇间溢出,虞幼宁后脑勺忽然被人托住,朝前按了一按。
沈京洲俯身,加深了虞幼宁蜻蜓点水的一碰。
……
冬日负暄,丹墀上流淌着浅薄的一层日光。
虞幼宁和赵蕊同坐在临窗炕上,日光晃晃悠悠,穿过纱屉子,落在虞幼宁光洁白净的手背。
她一手抱着针黹,侧目去看身侧的赵蕊。
银针在赵蕊手中千变万化,如蝴蝶飞舞双翼,不多时,赵蕊手上已经多出半个香囊。
虞幼宁瞠目结舌,一面好奇赵蕊的心灵手巧,一面又惊讶自己手脚的笨拙。
不怪她,虞幼宁从前做小鬼惯了,鬼影无声无息,千变万幻。
虞幼宁一双鬼手灵巧,可化作千手鬼唬鬼,也可化作长臂鬼吓人。
可却独独拿不起针线。
新娘t子的嫁衣,多是由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绣成。
虞幼宁跃跃欲试,无奈败在第一步——
穿线。
针眼细密,虞幼宁学着赵蕊的样子,捏着银针对准日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做好穿针引线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