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91)

女子捂着被卸掉的下巴，阴狠地瞪着他。

“想咬舌自尽？”

裴敬川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抬眼看向女子，“你不想知道，你的亲姐姐尹妃娘娘，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女子目光落到那根簪子上，声音嘶哑又模糊，“给我。”

裴敬川阴阴一笑。

眼前的景色渐渐淡去，裴敬川和女子皆幻化成烟。

再次能看清，是在一个陌生的小院里。

昭意从来没来过这个院子。

正疑惑时，就听里面传来了争执声。

昭意寻声飘了过去。

就见一女子长发遮面，跪倒在地上，手边是一支簪子。

她满脸泪水，痛不欲生。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裴敬川欣赏着女子含着恨意的双眼，轻声道：“别想寻死，别忘了，你姐姐说过的话。”

那位曾经轰动过京城的尹妃娘娘，在她喝下毒酒前一刻，让人从宫中送来了这支簪子。

她想让自己的妹妹好好活着。

可是这话却成了困住女子的诅咒。

裴敬川扬长而去，只剩女子枯坐在地上流泪。

突然脸颊被柔软的东西触碰。

女子一愣，抬头看着蹲在旁边的孩子。

这孩子才三岁多，他抬手擦着女子脸上的泪。

他生了一双乌黑的眼，从那双清澈的的眼中，女子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她偏过头，不想去看这孩子。

因为这孩子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痛苦的经历。

这便是小时候的楚行昀吗？

昭意飘了过去，打量着这孩子。

被母亲冷落了，他也没什么情绪，默默站起身来走向角落蹲了下来。

刚才两人争执时，他就一直蹲在那里。

或许终究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子还是有些不忍。

她哑着声音道：“过来。”

角落里的男孩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来。

女子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嚎啕大哭。

其实他长得像极了他的舅舅。

等女子哭声渐渐淡了下去，她才紧紧握着男孩的手道：“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活着，看到裴敬川遭报应的那一天。

她是尹氏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只有她和这孩子活着，尹氏才能有希望。

只是可惜，没有人想放过尹氏。

又是一次剧烈的争执。

却不是裴敬川和女子。

小院里，裴敬川在和一个男子争执着。

昭意飘了过去。

就听那t男子高声道：“当初的事全靠我们蒋家帮你打点，如今我姐姐还大着肚子在家中，你却养了个外室！养外室便罢了，偏偏还是尹氏人。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陛下当年下的令，是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那位陛下也知尹氏是怎样的人，只要留有一口气，就会拼了命地卷土重来。

男子声音甚大，裴敬川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毕竟当年尹家那事后，裴蒋两家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两家相互扶持，也十分清楚对方的软肋。

裴敬川连忙拉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子却冷哼一声，斜眼看着他，“姐夫你是被妖孽迷了眼，待我的人除了里面的妖孽，姐夫便能一心待我姐姐了吧？”

男子一挥手，带着刀的侍卫就闯了进去。

这话也是给了裴敬川台阶下。

几年相处，他虽对里面的女子有了些复杂的情感，但就算有再深厚的感情，也比不过朝堂上的筹码。

裴敬川握紧了拳，冷眼看着侍卫走了进去。

在里面的女子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侍卫闯进来时，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瞧着那铮亮的刀锋，她闭上了眼。

她解脱了。

很庆幸的是，今晚那孩子偷溜出去了。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裴家自食恶果的那一天了。

想到兄长临终前的那一番话，女子嗤笑一声。

她扬声对外面的人喊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尹家人就算化成了厉鬼，也要生生世世纠缠着你们两家！卑鄙之人，不得好死！”

鲜血溅到窗户上，屋里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男子看了一眼将拳头握得死死的裴敬川，伸出手请道：“姐夫，回吧。”

说着，众侍卫簇拥着裴敬川向外走去。

他一眼也不曾回头看过。

谁也没有在意，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钻了进来。

这就是尹氏的落幕。

眼前的场景消散，昭意回到了司命殿的阁楼里。

窗户外走过两个仙人，他们讨论的声音才唤醒了昭意，让她从刚才的幻境中回过神来。

昭意垂眸，看着纸卷上慢慢展开的字迹。

尹氏二小姐，尹丽棠。

这便是楚行昀的娘亲吧。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与他娘亲不能被容于世上，就是因为那个坐在最高位的人容不下尹家，就连尹氏一族的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

尹择清含恨而终的毒誓恐怕也在那位陛下心中狠狠扎根了吧，不然那个国君怎么会一直恐于谣言流传，最后还将天灾认成了诅咒的灵验。

昭意深吸一口气，看着那薄薄的纸上展开的字迹愣神。

金光掠过，在与尹氏有关的命卷里，眼前突然闯入一个眼熟的名字。

玉笙。

昭意蓦地想到什么，立即一点纸张，周身复而升起金光，像第一次那样织起幻境。

第 48 章 执真

玉笙与尹丽棠相识的时候, 皆还是稚嫩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