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微仰(15)
但她没有就这么算了,掏出口红在车窗上写下了一串数字,是她的电话号码,还有“狗东西快挪车”六个字,以解心头之恨,写完还不忘给114打电话,她既然惹了事也就不怕事。
做完这些大仇得报般的快活,早上的她大脑还没恢复正常运行,完全忘了下来买早饭这件事。
而此刻的陆绥正在公园跟老大爷下象棋,消磨时光,公园有个不小的喷泉水池,水池中央是一个长满青苔绿意盎然的爱神,池底尽是生锈的硬币,或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火热的许愿池,如今确是稀少,冲动跟风的狂热换来的或许就是此后永久的沉寂。
他看着眼前风云诡谲的棋局,败下阵来。
“小伙子心思不在,有心事啊。”对面的老大爷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略表愧意点点头,从石凳上起来,让出了位置。
那个大爷一边下着棋一边语重心长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苦恼的无非就是爱情和事业,看你的样子一定不是事业,那就是爱情。”
一般这样的老头在武侠小说里都是世外高人的存在,想必会掏出一本秘籍传授于他,陆绥听得认真。
“哎呦,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情这种东西需要的是冲动,你在权衡利弊有什么意思呢,徒增烦恼。”老头大冬天还穿着薄夹克,丝毫不显邋遢,精神矍铄。
“晚辈受教了。”
爱情不是头骨里的钉子,它是苦难的安慰物,极地的凛冬都未吹灭他的意志,何况是现在。
从公园到姜既月家楼下需要从喷泉边经过,他走过时看到了一个男孩侧着半边的身子就快要掉下去,伸手一把捞起他。
硬币丁零当啷落了满地,那个人投来的并非是感谢的目光,而是一种戒备恐惧的视线。
陆绥这才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只不过身体还是小男孩,也就是侏儒。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把硬币捡起来放进口袋里。
男人做完这些之后还是向他道了声谢,蹩脚的普通话毫无逻辑的措辞解释着他为什么要去捡这些硬币,他一个一米二的成年男人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能,又不想上街行乞,要养活家里人只能靠这点维持仅存的尊严,而这尊严,在被陆绥看到的这一刻被剖了个干净。
残酷的现实就像巨山一样压倒在了弱小的身躯上,陆绥从来没觉得苦难值得歌颂,恰恰相反,最无耻最阴险的语言就是把艰辛和苦难当作什么励志的事迹去愚弄底层人。
人类选择欣赏怪异的异类,却无法包容怪异的同类。
讽刺的是他们更愿意将硬币投入这个荒废的池,去寻求虚无缥缈的祈求得以实现。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甩掉了衣袖沾上的水,递给他一张名片:“你去这个地方,可以让你家人的温饱得到应有的保障,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于他而言就是选择帮忙和视而不见的区别,于他却是拯救了一个家庭一个矮小男人的尊严。
那个男人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感谢,他点点头表示接受。
回去沿着来时的路,脚步都变得沉重。
那一抹耀眼的红,毫不费力就夺得路人的注目。
陆绥略显沉闷的情绪,在看到“狗东西”这三个赫然大字时变得微不足道。
嘴角抑制不住勾了勾笑。
夺目的红色与厚重的黑。
第10章 浪子的历程
有点像是干净的素描画上渐上浓重的丙烯。
给平淡的他增添了颇为艺术感的趣味。
周围的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陆绥也不好多停,买了早饭挂在了门口,开车就走了。扰人清梦总归是要被骂的,也就没忍心给她打电话,自己倒是收到了挪车电话,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有浑身本领可以逗自己笑。
而姜既月正在美滋滋地睡着回笼觉。
大门被重重敲响。
“凌斯云,你是要来索我命吗?”姜既月对他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她一打开家门,凌斯云就闯了进来,嘴里还叼着牛肉锅贴,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溅到姜既月的眼睛里,姜既月万分不满的揉了揉眼睛。
“这么小的地都腾不开腿,你也是不嫌弃,之前那个娇娇公主去哪儿了?”凌斯云三两下一个锅贴下肚,指责起这个豌豆大小的房子配不上公主。
姜既月给他扔了双她弟的拖鞋,对他说:“时过境迁,再说我什么时候娇气过?”
细眉微蹙,表达着不满。
“什么时候,我穿鞋只穿羊皮底的,这件这么丑你还好意思拿给我看……”他模仿着姜既月的样子颐指气使,翘起了小拇指。
姜既月抬手拍掉他的翘起的兰花指,那是凌斯云每次敷衍送她生日礼她的回礼。
她神色明显有了变化,凌斯云也是了然,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把挂在门口的早饭递给她:“门上挂着的,我吃了应该没毒,孝敬你。”
“你刚刚干嘛去了?”姜既月越想越觉得奇怪。
凌斯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我刚刚在开车来得路上啊。”
糟了,她画错车了,那辆车不是凌斯云的,她又转念一想,画了就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他有错在先,堵住了别人的去路,骂他“狗东西”也不理亏,这么想着也就把自己给安慰了,不过这早饭又是谁给的?
思绪飘远了,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时候自己总是不爱吃早饭,他也就每天都给自己带早饭。
“也不是一无是处。”姜既月嘟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