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拼道侣，快帮我砍一刀(221)

楚沅元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只是眼睁睁看着楚子明的尸体慢慢脱离自己的怀抱，看着宋祈年妥善安置好楚子明的身后事。

突兀的念头盘旋在脑海中，真的还能过去吗？

楚沅元枯坐在廊下一整天，宋祈年就陪了她整整一天，寸步不离。

直至夜幕西沉，最后一线阳光也被黑暗吞噬殆尽之际，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宋祈年，我饿了，想吃你亲手做的绿豆粥。”

宋祈年听罢站起身，脚步刚抬起来又迟疑了，现在离开，他属实放不下心。

停顿半响，楚沅元接着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哪里都不去。”

提起的心因为这句话有所缓解，宋祈年走了，走之前还叫了个小弟子看顾楚沅元。

当宋祈年完成绿豆粥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小弟子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不好了，楚沅元不见了！”

宋祈年瞳孔蓦地骤缩，神情骇人至极。

楚沅元骗了他，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夺门而出，匆忙放在案板上粥碗被打翻了，汤水流了一地也没有人在意，只剩个孤零零的空碗掉在地上，碎成一块块的瓷片。

宋祈年在天剑宗找了整整三日，几乎将整个宗门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寻不到她的半分踪迹，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至三日后，有消息传来。

楚沅元孤身杀上重华殿，屠了阴阳满门。

第119章 道心崩塌（十七）

宋祈年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他胸腔里的那新长出来肋骨深深扎进了他的心房中。

他没有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用尽毕生力气赶向阴阳门，急促到宗门的人根本不及出声阻止。

宋祈年是真切地感到害怕。

他怕晚了, 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楚沅元了。

等宋祈年赶到的时候，楚沅元正持着她的碧血剑拾级而下，脚步迟钝却决绝，整个阴阳门瞬间破败地屹立在她身后，牌匾与门槛上全是血痕。

至此，阴阳门没有一个活口, 全部被她一夕屠杀殆尽。

随着她的脚步声流淌下来的, 还有一摊摊紫色的污血，紫血铺满了阴阳门前的石阶, 顺着台阶滴滴答答流了一路，浸透了她的一身青衣。

“楚沅元！”宋祈年喊她, 眼中平静破裂，露出惊慌失措。

楚沅元动作慢了半拍, 过了一会，呆滞地反应过来有人叫她, 歪着头朝宋祈年看去。

她的身上全是血，颜色紫的妖异，像是一朵枯萎的茉莉, 沾染腥风血雨之后，正在由内到外慢慢腐烂掉。

等根蒂烂透了, 也就是她从枝头坠落的时候了。

“楚沅元！”宋祈年快速到她身前。

在她模糊了三天的视野里终于映入了人影, 她的眼睑微抬几分, 盯着眼前人，神情异常冷静麻木。

过了很久, 她开口道：“宋祈年，我把他们杀了，我把他们都杀了。”

明明是应该带着饮血的快意，可楚沅元心里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她放声狂笑，神态几近疯癫。

“周齐光将楚子明关了九十天，我就将他砍成了九十段。一剑一剑，教他生不如死。”无论周齐光怎么哀嚎求救，是伏低做小涕泗横流，还是姿态全无痛声悔过，楚沅元都没有再多瞧上一眼。

温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她神情丝毫未变，手中动作也没有停下半分。

哀嚎逐渐消失，到最后，周齐光已经完成看不出是个人样了，地上有的只是一堆紫血混着的烂肉泥。

阴阳门众都觉得她疯了，他们神情惊恐，斥责骂声不绝于耳。

可是楚沅元却觉得自己很清醒，不会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她清醒地发疯，清醒地沉沦。

她笑的很大声，阴阳殿门前全是她的笑声，尖利刺耳，似哭似嚎。

然而宋祈年却看得清楚，她眼中星光正在黯淡消失。

“为什么？”

“宋祈年，到底为什么啊？”

“我把他们都杀了，我替哥哥报了仇，我应该开心才对，可是我的这里...”

她抚上自己的胸口，茫然道：“这里还是空荡荡的。”

大仇得报，明明应该有所解脱，可是楚沅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杀的人越多，作为人的感知就退化得越多。

到了现在，胸膛里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宋祈年还未来得及搭话，只见‘铛’的一声，楚沅元手中的碧血剑断了。

她呆愣愣低头看向手中残剑，脸上是迷茫不解。碧血剑当年因她赤诚勇敢而择主，如今主人心性大变，暴戾残忍，已不堪相称了。

自断剑刃，是择错主的代价吗？

这把灵剑一直跟随着她，在南北大战对抗魔族的时候，不知出了多少力，即使是在面对着罹祸这样可怕的对手，碧血剑都没有断。

可是当她挥剑屠戮自己同族的时候，它却断了，多可笑啊。究竟是魔更恶，还是人更恶，楚沅元早已分不清了。

“它断了，宋祈年，你说，是不是我杀了这么多人？它觉得我已经不配做它的主人了？”

“可是这些人难道不该杀吗？”

她缓慢朝宋祈年走来，血在身后拖出动魄惊心的痕迹，就在她支撑不住要倒下的时候，宋祈年上前接住了她。

她靠在宋祈年的胸前，万念俱灰。

宋祈年目光哀恸，心里也跟着她裂了一道大口子，他感知不到楚沅元的情绪，只是胸腔处的疼痛在疯长，让他快承受不住。

他的头颅低垂着，视线凝聚在她的脸庞上，为她仔细擦干净每一滴紫色肮脏的血液，目光深沉，动作之下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