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丞相绝非绿茶(216)
空气重似千斤, 沉甸甸地压在周身。
呼吸越发困难,窒息感达到巅峰时,谢异书满头冷汗地睁开了眼。
这辆轿子简陋, 木头架子随着颠簸轻晃, 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冷风从各种孔隙间钻进来, 谢异书却不觉得冷。
天似乎已经亮了, 他在顾子言的怀里,身上盖的还是顾子言的衣物。
衣料摩挲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顾子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垂眸来看他,谢异书心头一紧, 连忙闭上了眼。
顾子言没发觉他醒了,用手背在他额头挨了一下。
他反复摸了几遍, 似乎觉得温度太低的手摸不出什么,最后撤回手, 直接俯身贴了过来。
额头和额头贴紧的那一刻,顾子言的呼吸洒在了脸上,谢异书死死闭着眼,脸颊渐渐爬起了一层薄红。
晕着的时候,顾子言还是挺温柔的, 要是醒过来,估计又要翻脸。
谢异书一点也不想挨顾子言的冷眼,他打定主意装到底,脸颊突然被扯了一下。
?
顾子言在干嘛?掐他?
谢异书想要偷看, 顾子言又加了点力道,指甲揪住了他左边脸颊上的软肉, 把那一小块皮肤掐红了。
谢异书想要睁开的眼皮又合了回去,在心底龇了龇牙,左半边脸像是被顾子言的麻醉针攻击了似的,僵成了一块死皮,但还算稳得住,没有穿帮。
就在此时,马车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邹扶晚踏入轿内,和顾子言对视了一眼,不一会儿,砰的一声响,轿顶落下了一块木板,堪堪擦着谢异书的后背落下,将他和顾子言关在了一个逼仄的空间内。
顾子言扶着他调整了一番姿势,但在这狭小的地儿内,还是显得拥挤。
谢异书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顾子言的长腿因为拥挤而必须微微曲起,谢异书便顺着他的大腿滑到了他的腰上。
哎嘿。
似乎是因为他还晕着,所以顾子言也没有和他计较。
轿外,有人正在对这辆轿子进行盘问。
邹扶晚的声音隔着一层木板,闷闷地传来:“受殿下的吩咐,出城采办。”
邹扶晚将通关文牒给城门口的士兵看了一眼,那士兵没发现这轿子内部有什么不对劲,见只有邹扶晚一人,于是没说什么,合上帘子准备放行。
就在这时,轿子内突然传出一声咳嗽。
那士兵下轿的步子一顿,再次掀开帘子,狐疑地望进来,只见邹扶晚扶着轿窗,咳得上气不接下去,一边咳一边歉意道:“抱歉,这几日偶感风寒,这咳嗽……怎么止都止不住。”
那士兵没看他,又往轿子左右看了两眼,确实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这才出去了:“放行。”
马车重新起步,四平八稳地前往涪城的临时指挥所,却在第二个拐角处变更方向,朝与指挥所相反的方向驶去。
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界,轿内,木板已经重新拉开,谢异书捧着一小杯水,跪坐在顾子言旁边,紧张兮兮地问邹扶晚:“邹太医,看出来是哪里的问题了吗?”
邹扶晚道:“没事殿下,别担心,顾相这只是后——”
手腕突然被顾子言掐了一下,邹扶晚一顿。
谢异书焦急道:“怎么会没事呢?他方才只是咳了一下,脸就白成这样,你看,现在还疼得说不出话,到底是哪里疼啊?”
顾子言脸色极其难看,方才那一声咳嗽,似乎扯到了他身上哪里,现在都还在细细密密地出汗。
邹扶晚得了顾子言的暗示,没再说沈奕给顾子言下毒的事情,只道:“腰疼,腰。嗯……应该是误食某种药物的后遗症,殿下不用操心,没有性命之虞,只是磨人些。”
邹太医的这番自作聪明,没得到顾大人的半分赏识,顾子言有些费力地看了谢异书一眼,心尖跳了一跳。
他哑声道:“邹太医或许没瞧出来,我这……是旧病,并非药物所致。”
邹扶晚闻言,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打圆场:“啊对,旧病,是旧病,只不过最近吃的药太杂,旧病犯了而已。”
顾子言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得令,马不停蹄出去了,不在这碍眼。
室内重归于静,谢异书沉默了很久,突然憋出来一句:“我还没哄你,你怎么自己就好了。”
即使邹扶晚配合顾子言演戏,谢异书也知道,根本不是什么旧病,都是自己害的。
他怎么会相信沈奕那个王八蛋给的药!什么对身体无害,全是狗屁!
顾子言不以为意:“这样不好吗?我若是骂你,你又该哭了。”
谢异书脸皮一红:“我不哭的,你想骂什么就骂吧。”
顾子言没说话,眼里似乎有点笑意。
谢异书看不出来那是嘲笑还是什么,轻轻拽住了他摁在后腰的手:“你,你既然不骂,那我帮你揉揉?”
手刚挪开,顾子言脸色就一点一点白了下去,谢异书急忙扶住他,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伸手替他揉腰:“是,是这里吗?”
顾子言没有轻易开口,忍下了那阵发颤的音调,才浅浅地嗯了声。
“孩子的事……”好不容易气氛和平了些,谢异书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顾子言僵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冷静道:“没关系,不想要就不要。”
被关在吙达王宫时,谢异书认真思考了一下堕胎这个严峻的问题,编造了好几种解释——
不想你因为孩子受苦;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甚至连我怕孩子夺走你对我的宠爱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但想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顾子言,难道很想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