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22)
他手指的方向,草莓有好大一片,熟了的一半红得有些娇艳,另一半将熟未熟,透着点青涩,怪诱人的。
程佑君饶有兴趣地走过去,采下一颗:“你喜欢吃草莓么?”
楚格跟在他后面,总觉得自己有点像陪情人逛街的男友:“……还行吧。”
程佑君:“我挺喜欢。因为吃起来方便,没核,不用削皮。”
说着,他拿手随便抹了抹,还没洗呢,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清甜冰凉的滋味溢满了味蕾,程佑君觉得自己被这新鲜的水果滋润了,舒适得直叹。
“唉你都不洗洗么?”楚格阻止都没来得及,忍不住皱起了眉,活像是看熊孩子的父母亲,“王叔刚不是说了,外面有深井水,多少冲一下吧。”
程佑君却无所谓地朝他一笑:“无妨,真鲜,你要尝尝不?我去给你洗。”
也没等他答应,程佑君便挑着采了好几颗。
走出大棚不免有些冷,程佑君缩了缩脖子拢了衣服蹲下来,择去了叶子又仔细冲洗了两遍。
水很凉,凉得甚至有些透骨,可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来,伸手。”
楚格伸出手来。
程佑君朝他一笑,想要把手中尚沾着水滴的草莓塞到他手里。
程佑君的手也沾着水滴,水滴的触感冰凉刺骨。
触到程佑君手指尖的瞬间,楚格忽然觉得浑身一激灵,似是被冷的。
程佑君也只当他是被冷了,忙收回手:“水太冰了吧。”
“来……你张开嘴。”
楚格觉得自己像被他牵着走的哈士奇,全程呆愣愣听他的话张开了嘴,愣愣看着他把其中一颗最大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机械性地一口咬下去,汁水肆意在口中蔓延,冰凉如刚才他手指尖的触感,微甜如他此刻心间的暖,很新鲜……也很诱人。
生命里许许多多个瞬间,真的能铭记一辈子的不过寥寥。
于他而言,这大概能算一个了。
王叔已经采了好大一背篓的菜。
来唤他们时,两人正站在大棚外面你一颗我一颗吃着草莓——程佑君转头又去采了一大把,楚格趁他采草莓的那点时间,回过了魂。
“王叔,这草莓真好吃。”程佑君吃得很高兴,似乎也没注意到楚格的失神。
“来的路上我看这儿荠菜长得挺多,可以采些荠菜做荠菜糯米年糕么?”
王叔笑着答应:“当然可以,小伙子是江南人吧?竟然喜欢这菜?”
江南有些地方喜欢打糯米年糕,过年打了存起来,年后便有好多吃法。
荠菜年糕香气四溢。煎的时候来点猪油,剁碎荠菜加点盐往面上一撒,芳香四溢。
“是。”
回到院中,王叔掌勺准备晚饭去了,两人便坐在院子廊下喝着米酒同王阿姨聊天。
准确地说,是程佑君陪王阿姨聊天,楚格坐在一边认真听。
“这米酒真不错。”程佑君喝了一口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这是阿姨酿的。阿姨做饭虽然不如老王,但酿这米酒绝对一流。”王阿姨一提拿手绝活,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平时王叔也会做一些客人忽然想吃的东西?”
“得看是什么。”王阿姨道,“荠菜年糕老王做得地道……因为阿姨就是江南人,以前喜欢吃这个……小程你也是么?”
程佑君点头:“嗯,我妈是沂安人。中学以后才来的临川。”
“沂安……沂安我晓得,沂安人做生意头脑很灵光的。”遇到了老乡,王阿姨聊得更开心,眉飞色舞的。
“到我们这来啊,很少有你们这样两个小伙子一道来的。”王阿姨又道,“两个年轻人一起来的话,大部分都是两个小姑娘或者是一对小情侣。”
程佑君正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楚格忽然出其不意开口:“本来是我哥哥预订的,但他这两天有急事来不了。我尝过一回王叔的手艺,今天拉着他凑数来的。”
凑数的程佑君一愣一愣地看着开口就知道胡说八道的楚格,脑子飞速转起来,相当不负责任地补充了一句:“阿姨,别信他,是他打赌欠了我一顿饭,这才没好意思喊他女朋友,喊我来一块儿来的。”
王阿姨看着两个帅小伙互相揭短看得美滋滋:“没事的没事的,开春以后山里东西会更丰富,菜式更多,下回再带着女朋友也来吃也一样。不带女朋友来,你们俩一起来也可以!”
楚格胡乱地答应。
程佑君转过头给他一个“你先不厚道的可别怪我”的眼神。
楚格心情复杂地闭上嘴,继续一声不吭坐在一边,听他们从沂安的生意人说到临川的特色菜,心里还琢磨着他怎么跟谁都能聊得那么熟络。
不像他,和家人说事情都能整成生石灰遇水一样惊天动地。
他忽然想起去酒吧那天的夜里,他用来借花献佛的那个芒果慕斯,还有那本他喝醉了酒误送给了他的相册——他那么用心地备了礼物定了蛋糕。
他这样的人,该是有多愤怒才会在那天抛下母亲一个人离开。
他这样的人,这样抛下母亲离开,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会难受很久很久吧。
晚餐就摆在小木屋里。
王叔大手笔地准备了四菜一汤,大概觉得年轻人们难得来一趟,只吃两三个菜有点可惜。秉持着如此淳朴想法,每个菜分量便成了一般餐馆的1.5倍还多。
菜式并无太多特别,但这味道总有几分乡野的淳朴。
或许许多来到此处的人,眷恋的也并非什么食物的滋味。而是脱离了连轴转的社会之后,一份难得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