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47)

楚格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的难受，带着点“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而楚悉，他依然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很多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若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一句话不说才是最好。

楚悉终于找回了一点点的神志，可说出的话依然磕磕绊绊：“那个人他……他知道么？”

又是数分钟的沉默。

“他知道，昨天知道的。”

他不敢看楚悉的脸，惧怕自己从他的脸上会到除了震惊以外的情绪，惧怕自己心中笃定的，一定会支持自己的人也会展现出一脸惶恐：“上个礼拜，你问我干嘛非要去顾捷的会所……因为我知道穆成泽一家会约他去那儿吃饭。我是为了见他……”

“昨天我还听到玲玲向他表白了，特别热烈的表白。我嫉妒得发狂，才没忍住。”

又沉默了大概有整整三分钟，楚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那位姓程的先生？”

楚格依然不敢回头看他，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他的眼眶愈发红，心中不乏纠结和倔强。终究还是深深呼吸，把泪意全都憋了回去：“……我先去睡了。”

楚悉忙阻止他：“你别……别误会。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

楚悉了解他，知道对他来说，这样的掏心掏肺很不容易——他大概真的很喜欢那个人，真的在害怕他人的认同，才会选择先和自己出柜：“我说过吧，没有不该爱的人……这句话既然适用于我和韵宁这样……算是家世之别吧。那自然也适用于性别之差……我并不觉得你喜欢男人会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事儿干甚在你身上，有些没想到而已。”

楚格心里原本已经凉透，此刻听哥哥说出了几句安慰，那眼泪反倒开始有憋不住的趋势：“谢谢你，哥。”

楚悉：“那他……拒绝了？”

楚格点点头：“算是吧。”

他又想起那日车上，程佑君那些细微的小动作，想起那束花，便又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

楚悉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可矛盾地为这莫名松的一口气充满了负罪感：“你……也许不大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觉得非他不可了？”

此时此刻的楚悉，眼中已没了震惊，方才的不可置信成了满腔担忧。担忧楚格的未来，也担忧他现在的状态。

楚格思忖半晌：“我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和季吟在一起两个月，那会儿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我觉得她真是很聪明很漂亮——后来我知道，那称不上爱情。大三时候……那个学妹也一样。我们彼此独立，一个礼拜不说话也觉得没什么。甚至我至今都觉得，她为了学业那样离开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只有他……让我感受到了患得患失……”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完。

楚悉担忧更甚，却强忍着没表露，还笑道：“真是，我当我喜欢的人令人头疼，你竟然还能青出于蓝。”

楚格知道他想表达自己的支持。

“谢谢你，哥。”

楚悉：“很多事情想必我不说你也清楚得很。我能给你的，可能也只有这一点点的支持了。”

楚格：“足够了。”

兄弟俩把那一打啤酒喝了个精光。

楚格肚子涨得难受，又经历了巨大的情绪起伏，凌晨四点多依然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放电影似的闪过与程佑君的点点滴滴。

许久，他下定了决心——正如刚刚所想，他决定给彼此一个正式开始。

他给程佑君发了一条消息。

“佑君，明天晚上十点半，可以见你一面么？我去你宿舍楼找你。”

罢了又补充一句：“你说过的，你会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做得到，无论什么你都会答应。”

泪吻

春日的夜难免有几分躁动。

宿舍里热血沸腾的游戏，操场上林荫道下的并肩而行，终会成为回望青春时候的一些细碎烙印。

楚格和程佑君并肩走在路边，谁也没敢率先打破此刻的安静。

而林荫路另一边，一对小情侣不知是说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两个人你挠我痒我朝你撒娇咯咯笑了好半天，整得两个男人之间本来安静的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程佑君觉得自己要再不开口，两人说不定能这样他走上一整夜。

“你爷爷还好么？”程佑君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选了个稳妥的开头。

楚格的确还在做心里建设。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程佑君一问，他便下意识回答：“嗯，爷爷还好。”

程佑君：“……”

“不过他自己还挺看得开……”楚格就着这话题说开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自己能看得开就好。”

“……”

“程佑君，我……”楚格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这话说出口，今夜的主题总算拉开了序幕。

楚格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他觉得自己正在接受审判。

他猜得到审判结果，却依然稳当当站在他面前，只因为想把话清楚明白地说一遍。

因为他就算死，也想要死个明白。

本科宿舍已经门禁，校园里来往也已没太对人，林荫道上只剩下了恍惚的路灯。

“我知道。”程佑君轻声说道，“那天玲玲说她喜欢我。她可能是不知道自己的心，可能是把恩情感激当成了爱情，可能是冲动太年轻。但是你不会是的。”

楚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犹豫着向举起手抚摸他的面孔，却终究是还是放了下去。他坦诚地表达着自己的内心的渴望：“就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今后要我看着你同谁结婚生子。我会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