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落水狗(56)
想不被打,自然学得快,下次肯定记得多冲水洗马桶。
憋气,换气,憋气,换气,渐渐摸透节奏,她像参加游泳比赛,恶骂是尖锐哨声和观众喝彩,教练拿着浮板。
终于拿了冠军,教练问她为什么在哭呢?湿发糊在脸上,冷水顺着领子流,宽宽的奖杯口比马桶口还大。
“你要感恩你妈妈,没有她送你来报班训练,就没有今天的成功。”
掌声伴奏“啪啪啪砰砰砰”,世界旋转,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老脸,这些厚实皮肉在离心力下扭曲地扯开,拉出炫目的光。
梦里听到声音:“行白,如果她离开,你怎么办呢?”
那些易碎的咒骂,衣服上的淡粉色血迹,快点快点擦掉,容忍这一切发生。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了吧,可以这么说,现实不一定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感觉会变好。”
要正常生活工作,有时忙碌,有时不忙碌,六点半起,十二点睡,不会再失眠,只要睡前想着第二天学习工作,睁眼醒来就开工,很充实。梦里不再出现没有任何文学或是哲学价值的自欺欺人与反思,没有嘭撕拉和啊,比羊水更安眠。
忘掉。
最好突然有天回到过去,好陌生,当初是怎么忍受的?
“为什么吐出来?”宋远柠深吸一口气,接住湿漉漉的药片,口水融了部分外衣,她觉得自己在照顾一只猫传腹的小猫。
猫怎么知道这药有多贵,主人这段日子有多累,不能怪她,她已经很痛了。
当然有些恼火,但无处发泄,“早知道听我的就好了”“你能不能更稳重点”,这类挖苦讽刺也不敢说,生怕猫当场呕出更大的一滩,收拾更麻烦。
出乎意料的,她看见行白低头,用脸轻轻地蹭自己的手掌心,伸舌头卷走药片。
喉咙跳动,微弱的信号。
“……不奖励我吗?”手心被行白咕噜咕噜的气息搔痒,温热的脸颊温度,她甚至感受到唇纹与手纹的贴合。
此人属于我,狂热地爱我,依靠于我,献身于我,这一认知使宋远柠热血沸腾,剧烈的心跳声压过一切思考。
别去想,今夜我们不谈论那些。
躺在床上灯光晃眼,食髓知味,直至鼻血像涓涓细流,身上的人停顿,问,“你还好吗?”
“没事。”行白自己抹掉了,弄得满手满脸血腥。
宋远柠一脸嫌弃,看着她饶有兴致地,用深深浅浅的红色的手覆上左胸,留下指印。像刚启蒙幼儿的手指画,乱涂鸦。
宋远柠制止她兴风作浪的手,“今天算了,先去洗吧。”
“为什么?”
“会弄脏的。”
“但我们都没有,”她真挚且无羞耻地说,“反正都要洗的。”
宋远柠食指抵住她的额头,“呵,那你来,明天别让我叫救护车。”
“我才不会死呢。”行白俯身,与她十指相扣。
于是攻势一转,灯暗了下来,漫漫长夜。
第三十一章
“她可是头白眼狼,离家嘎久,过年也不回来看看娘。”
行从竹家旁边的巷子,雨棚歪歪斜斜地搭在建筑物的各个拐角,抓紧一切空间。社区里的老人多少沾亲带故,就算不是,打过一下午麻将就是好亲戚,能够聚起来热烈地讨论八卦。
“她上学的时候就有假清高,我女儿放学都和别人一起回家,就她只一个人走,毕业后也不跟班里同学联系。”
“这种人是混不好的,别管她了,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
“阿竹人很好,就是运气太差。”
“侬哪里晓得,阿竹打她可狠了,专挑看不见的地方,要不是有次亲眼看到在公园里又拧又掐,我都不敢信。”
“都是报应咯,没爸的孩子,男人死了又不是全家死了,阿竹本来就不该管她的,要不然早第二春了。这孩子脾气又怪,犟得像头牛,是我我也气。”
“听说那个小的倒挺好。”
“是咯,蛮乖的囡囡,丈夫又体贴,阿竹这下心事了了。”
“啧啧,别嫌我多嘴,月长家里那个也不省心……我上次给她介绍了好几个老清秀的男的,她聊都不跟人家聊,压根看不上。这不,前几年跑到国外,招呼都不打一个,嗐,搞得都以为是我给气走的。”
“月长倒也不急,虽说掺和人家家事倒也不好,她那个可是三十多了,也该定下来了,再过几年还能找到什么好的?”
“竹姨不就……”趴在旁边听八卦的小女孩刚出声,就被自家奶奶一眼瞪回去。
“可别学你竹姨,找了个短命鬼,冤的哟。要不是她爹造孽——算了,不说了。”
“她俩同学那久,小初高都黏一起,要是谈恋爱结婚时互相掌掌眼,总不至于落到今天下场。”
“你说的是小的还是大的那俩个?”有好事者挑明。
白发阿婆愣了,一拍大腿,“嗐,差点给我弄昏,你说这母女几个咋楞个像?”
“当然大的那两个!一个离婚一个丧偶咯。”童言无忌,小孩直白得狠。
她奶奶抄起巴掌,朝她屁股打去。八卦声瞬间被嘹亮的哭声压住。
“你这小瘪三——”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也不能怪她,孩子还小嘛……”
稚言稚语点出丑事,给本就越烧越烈的火添了把柴,围观众人乐得见她被打,正好拿她来掩饰各人的无聊的心思,比幕布遮掩的后台的窸窸窣窣更像一场表演。
这女的怎么倒霉。该回家把放了两天的豆角烧成晚饭。亏她特能装,背地里牙都快咬碎了吧。门口摇羊毛的好像缺斤少两。她读那么多书又有啥用呢。儿媳真矫情,幸好我儿子带把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刘家几号办酒席来着,他儿媳知道他诈骗蹲过牢子不?明天讲点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