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175)
良宵见白龙故作轻松,摁着他的脸直接叫他躺了回去,忽然很认真地说:“白龙,你难受就说出来。”
白龙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立即沉默了。
海里游鱼万千,在白龙的龙宫里头游来晃去。白龙受了伤,它们就游到白龙身边,接连冲白龙吐着泡泡。
那些泡泡五光十色,连在一起把白龙一整个地罩了起来。
白龙看着眼前的泡影愣了许久,最后轻轻一吹,它们就破裂消失。
泡影就是泡影。
白龙忽然苦笑了起来,“良宵,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
良宵垂眸看着白龙,见白龙眼眶一瞬泛红,轻声问道:“什么?”
白龙冲良宵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说:“我发现,承认自己不被爱,要比承认自己被爱着……难多了。”
他话一出口,泪就滚落,脸上却始终笑着。
良宵就说:“白龙,你知道自己现在哭了吗?”
白龙一怔,立即别过了脸。
良宵就洒出一缕月华温养着他,转身走了。
离开龙宫的时候,良宵没有回头,只是以平常的语气说:“白龙,想哭就哭吧,不笑话你。”
那时,夜空中的月亮正在飞速降落,天已微微亮起,海面蓝成一片。
良宵想着白龙的伤心模样踩着月光行在海面上暗自叹气,向着西荒大漠返回。
彼时的鸿蒙已人在马上,正率军往大漠腹地行进。
白狼群已然出现,就算没有发现雅格拉族人的踪迹,那也说明方向没错。
卡布随着鸿蒙不止一次来过西荒大漠,如今率领着一队人马在前寻踪,可谓是轻车熟路。
夏日的大漠要比南荒更晚地看见太阳,彼时星月尽落,朝阳尚未升起,只有不知疲倦的风依旧吹着,将大军行过的痕迹都用黄沙覆盖。
一切看似平静如常。
可是行不过多时,一道天雷骤然轰下,直奔鸿蒙。
那时的鸿蒙身上披着世间的最后一片月华,天雷骤然落下,顷刻轰散了它们。
那一瞬,毫无防备的鸿蒙滚落马上。
千军万马目睹了鸿蒙陡然遭受了雷击,霎时惊慌失措,在轰隆的雷声中一片混乱,离鸿蒙最近的狼嗥更是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鸿蒙。
然而下一刻,黎明破晓的天边月亮又一次升起,黑夜重新降临,在明亮的月色里,良宵出现了。他主宰着世间的月光,在鸿蒙身上的月华碎裂一瞬心惊胆战,从遥远的南海顷刻抵达了鸿蒙的身边,毫不犹豫地把鸿蒙护在了身下。
随即,上百道天雷接连落下,每一道都直击鸿蒙。
良宵便在鸿蒙的周围挥洒出了一片流水般的月华。
顷刻之间,万缕月光拔地而起,又在良宵的上空似溪流一般交织汇聚。
那是牢不可破的神明之力,温润平和,却任谁也无法靠近。就连滚滚天雷,也被悉数抵挡在外。
等那上百道天雷无功而返,良宵同鸿蒙额头相抵笑了起来,轻声说:“我在,不怕。”
鸿蒙当时红着眼眶紧紧抱住了良宵——他还记得良宵曾经是怎样在雷霆之中消散。
良宵察觉鸿蒙竟是连身体都在颤抖,便垂头亲吻了他。
那是无声的安抚。
这时,月亮已再次西沉,良宵也把原本的白昼还给了旭昇。
狼嗥呆立在不远处,看着为良宵紧张不已的鸿蒙,泪水滚滚落下。自前探路的卡布则是匆匆赶回,指挥着千军万马恢复了秩序。
日出东方,在风不停歇的大漠里,人群一片寂静。
因为谁都看见,一位神明从天而降,挡住滚滚天雷,亲吻了他们的帝王。
旧账
骤降的天雷并未阻止鸿蒙寻找雅格拉族的步伐,鸿蒙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那时他坚信,世间总有一处地方,容得下他和良宵的相爱。
骤降的天雷叫良宵现了身,全军上下已皆知良宵的存在,可良宵却依旧敛去了身形。
鸿蒙想要将良宵藏起来,良宵就心甘情愿地只为鸿蒙而存在。
那一天,卡布在前探路却心有余悸频频回头,不敢离鸿蒙太远,狼嗥则是牢牢跟在鸿蒙后头,不过他骑在马上,一直心事重重地垂着头。
那时良宵坐在鸿蒙的马背上寸步不离,鸿蒙则是将良宵紧紧圈在怀里。
中午的时候,烈日仿佛有意跟在良宵的头顶,直晃得良宵睁不开眼睛,良宵便无奈笑笑,冲鸿蒙说:“我去找旭昇说几句话。”
鸿蒙戴着面具没言语,环在良宵腰间的手却圈紧了几分,显然是不愿意。
“乖,很快。”良宵笑着,亲了亲鸿蒙的眼皮,扣着鸿蒙的手背拍了拍,鸿蒙这才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口中道:“我等你回来。”
旭昇当时已在天上暴跳如雷,等良宵到了旭昇面前,旭昇险些将手中火红的圆盘朝着良宵砸过去,气道:“疯了!你真是疯了!竟敢乱了黑夜同白昼的秩序!”
旭昇这次真是气得狠了,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真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良宵怕旭昇给自己烧秃了,抬手给他扇灭,“谁叫天罚欺负我的人?情况紧急,我也是不得已。”说完一顿,又故意引旭昇撒气,笑道:“你若气不过,回头我让月亮升晚点,多补你一些白昼时光。届时的天罚,由我来扛。”
“你住口!”旭昇急了,“我是为这个?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儿?天罚来了你非要替他扛那你就尽数受着,怎么还敢反抗,全给挡了回去?”
“旭昇,”良宵神情严肃,“世间因果难论,你真觉得,我不反抗,天道就会从此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