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斥(113)
刚才那是真生气了。
他要是不出来打圆场。
那帮工作人员还被人当小兵往外一放就不管不管,估摸着,苏乞白再得不到顺心的回复,那木吉他真可能碎得彻底。
不过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苏乞白是他公司里的人,而且他俩还一起录节目,都有人敢腆脸上去说这么一句傻逼兮兮的话,谁不知道他裴止念多恨假唱?
也不知道谁手伸这么长,是不是以为苏乞白会忍气吞声,以为他这个老板也看不出端倪啊。
裴止念打量了下苏乞白,见他拿着吉他还算平静,问了句:“还气着呢?”
苏乞白把吉他放到桌上,“没有。”
裴止念缓了口气,说:“你生气归生气,先别想着动真格,至少等节目录完,尘埃落定,找个小巷子、小树林,用麻袋套头解决。”
他说这方法更阴。
苏乞白笑了一声,说:“行。”
这下轮到裴止念沉默,他盯了苏乞白半晌,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打算这么做,直到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那些来告知更改结果的工作人员重返,他才翕动嘴唇,说了句:“麻袋买厚点儿,别透光让人看见脸,不然就要买你黑料发微博上了,以后大家都说你是暴力狂,听见没?”
他撂下这句,就匆匆离开,拉开门一瞬,脸上的表情瞬间凶得不得了,门关合上前,只有一句“谁想出来的傻逼主意”在空气里飘。
苏乞白扭头看了眼关上的门。
他刚才站在那儿的时候,其实第一个想法不是拿吉他打人,是冲到那些所谓投资人的高层面前,挨个问出来到底是谁想让他当个哑巴,然后抓着那人的脑袋往地上撞。
那个念想一闪而过就停住,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有起色的就是这个歌手的工作,他还没赚够买一辈子苹果的钱,没了歌手的工作,属于苏乞白的唯一闪光点也将再次消失,他无法到达能肆无忌惮的地步,所以他忍着。
他甚至想,如果他生下来的时候,前几年没习惯当哑巴,如今能开口说话了也就不会那么害怕再短暂地当一会儿会演戏的哑巴,也就不会冲动这么一遭。
苏乞白深吸了口气。
他想秋少关了。
苏乞白倏地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
快速解锁。
只见。
界面还停留在视频界面。
而屏幕上,是正对着客厅。
手机应该是被架在茶几上了,视角正对着小黑的窝,而秋少关就蹲下小窝前面给小黑顺毛。
小黑慢悠悠地晃着尾巴,扭头直勾勾的盯着屏幕。
也许是听见苏乞白这头的声音彻底断了,秋少关若有所感地扭头看了眼手机。
四目相对。
秋少关扬了扬手里的梳毛抓,抬高声音问了句:“遇见职场黑幕了?”
“都听见了?”苏乞白刚才火气来得急,忘了挂断视频这码事,现在想想,又开始后悔,又开始生气。
“嗯。”秋少关把抓耙上的碎毛揪下来,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边扔进去,“你不是让我别说话,我就安安静静地偷听呗。”
“你倒是听话。”苏乞白莫名其妙讽了他一句,“也就这种时候能听话了。”
“别说的像训狗似的。”秋少关说。
苏乞白看着屏幕上的秋少关来回走动,有种错觉,好像俩人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现在正打视频聊闲,各做各的,又都听着对方的絮叨嘀咕。
这种错觉让苏乞白止不住地想笑。
他真就是臆想症晚期。
秋少关又说:“娱乐圈里,一切都正常,这里面整个就是个墨缸,要是不黑才不正常。”
“这么平和?”苏乞白觉得要是秋少关,应该骂上两句那些坏心思的人都是畜.生才对,偏偏就像突然没棱角了,躺平接受一切,“故意安慰我呢?这不像你说的话。”
“那什么样像我?”秋少关勾唇笑了下,抬头看着手机,反问了句,“给人扔小树林里套麻袋过把瘾?然后雪葬封杀照单全收?”
他把先前的内容概括了通,“确实像我之前会做的事儿。”
苏乞白头顶就是灼亮的灯,他此刻低垂着头看手机,光全都被挡在身后,脸反倒被衬得不大亮,加之他表情平淡,逆着光就像是心情沉入谷底般,看得人怪不习惯的。
秋少关抬手蹭了蹭眉骨上结痂的地方,觉得莫名有点麻麻的痒意,但越蹭越难捱,干脆放下手,说了句:“别遇见一次这种事儿就感觉这辈子都完了,我之前还遇见过潜规则呢,我那时候做法比你想干的还要不留余地。”
“办公室里就我俩,他办公室里总共有三把椅子,我砸碎了两把,还有一把在他跑的时候我往门上砸,给门砸烂了,椅子卡里面拉不出来,就那么幸免于难了,当时我和他刚签合同,正大二的时候,默默无闻的,那时候整个人就窝在学校里,打工也就是给人端端盘子,因为某些原因没法去酒吧打工搞音乐,街头演出那时候我也没什么心情,好像唯一能实现自己价值的就是依靠那家小黑公司了。”
“椅子摔出去的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好像挺糟糕的,我甚至想过跟那个傻逼在那儿同归于尽,抓着他一起从六楼跳下去,挺病态的一想法,你就听听就行了,我那时候心理不大正常。”
“后来呢?”苏乞白问。
“后来?”秋少关说:“后来被人扔去美国了,嫌我丢人,但出国前我又去找了那傻逼一次,他挺害怕我的,本来要赔的违约金也给我免了,不过也是,他那公司坑骗那么多人,也不差我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