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斥(146)
陈汶抬起手直接把矿泉水瓶挥落,在冰水撒满地板那刻,一巴掌也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梁铎的脸上,陈汶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懂什么,我入狱七年!七年!我老子早就生了个小的接替我,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待在外面!”
梁铎偏着脸半晌没了动静,直到陈汶把房子里的所有窗帘都拉上,他才重新抬正下颚,垂眼睨了下地上那滩冰水,以及踩在里面的脚。梁铎勾勾唇,动作缓慢地扭头将视线对准到陈汶身上,声音似鬼魅的毒蛇般顺着脊背上攀,一寸寸地割着陈汶的神经:“陈汶,还是那句话,你怕什么,他生了小的,你再把小的弄死不就行了,反正当初你也不是没做过,总比你现在慌不择路要好吧。”
陈汶的动作霎时停歇下来,他直勾勾地盯了梁铎两秒,吞咽了口虚无,骷髅骨般的脸上倏然露出抹格外诡异的笑,“梁铎,你的坏主意永远是最多的,但是——”
陈汶走到梁铎面前,抬起手掐住他的脖颈,低声说道:“——我现在在外面很难随意走动,我也不知道哪有警察,我被逼的太狼狈了,你替我去吧,只要你把这事儿做成了,我以后肯定给你更多钱,我入狱这几年你过的很不好吧,现在蜗居在这么个小房子里,你也想过好日子对不对?有我帮你,你想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我们去抢、去偷,我们有得是办法。”
陈汶的胳膊如今根本用不上力,不知道被谁在巷子里埋伏了一波,他当年可以说是树敌无数,霸凌过的人不在少数,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少人都趁着他出狱后来进行报复,只不过一个个手段不算高超,有的是当面唾弃谩骂,有的是想方设法使绊子,被堵在小巷子里套麻袋,还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前两次都是远离这片有记者的地带,这一次警察就在不远处,陈汶压根儿没设想有人能这么胆大包天,就这么又挨了一闷棍。
他掐着梁铎的胳膊微微颤抖着,没办法,他只能用指甲尖锐处抵着大动脉,好像这样就能多点儿威胁感。
梁铎比陈汶要高一个脑袋左右,只不过他的骨架特别小,比起陈汶,反倒是他更像是个诡异骇人的骷髅架子。梁铎看着陈汶,默了默,才说:“陈汶,我做事你放心吗?我恐怕连你家都进不去。”
“你能!”陈汶不由分说地吼道:“你找什么借口,当年如果不是你手脚不利索留下了证据,我也不会入狱,现在你不负责谁负责!?”
梁铎挥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客厅的沙发旁走,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得瘫在上面,又点了根劣质香烟,白雾缭绕在整个屋子里,就像是烧香时难以挥散的气味。
香敬死人,烟送陈汶。
梁铎眯着眼睛,忽地笑了声,“陈汶,你又挨打了,还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看陈汶那表情,他就能猜出来个大概。
梁铎猛吸了口烟,才喟叹一声,仰头看着被烟熏的有些泛黄的天花板,轻声吐出三个字:“秋少关。”
陈汶倏地攥紧拳头。
梁铎说:“秋少关动的手,不想报复他吗?”
陈汶下意识地后退了步。
报复秋少关,说实话,他不敢。
当年秋少关离开哈市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他。
刚出警局两条街,秋少关从后边突然冒出来,那时候的他还瘸着腿、脑袋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整个耳朵都是鸣声一片,他像看着条死狗一样把陈汶给逮住了。
陈汶脑袋上的血洞被他的手指插进去搅出不少血,与此同时,贯穿身体全部神经感知的疼痛也就此烙在陈汶骨根里。
秋少关耳鸣听不见声响,也听不见陈汶的嘶叫,他用牙在陈汶的一截手指上咬下见骨的伤口,把陈汶的脸摁到石砾地面上摩擦出一条条血痕,纵横交错的血迹成了另类的哭脸。
陈汶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看见秋少关拿了把刀,但到底,那把刀只是用来起个威慑作用,根本没用过,秋少关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话——
“陈汶,你凭什么欺负李迟明。”
而一切都被警察局从轻处理,按他们的话来说,要查,就要从头查,一旦从头查起,陈汶那些更严重的罪行也无可隐藏,陈汶受的处罚绝对要比秋少关严重的多,最后,秋少关离开哈市,只给了陈汶那堆人一个劝告,别碰李迟明。
现在,陈汶那根手指上的疤痕不见了,因为他连带着那根手指都没有了。当初在监狱里,那堆人用他手指上的疤痕当裁剪线,硬生生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陈汶恨啊。
陈汶说:“梁铎,我们兵分两路,你保我,我以后就能保你。”
陈汶如此愚蠢自大,他天真地认为一切都不过是家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孩子导致的,只有他消失了,自己所犯的一切罪过就能过再次被从轻处理,甚至彻底掩埋,至于网上的那些,无足轻重。
梁铎重复了句:“两路?”
他轻笑了声:“你能找到秋少关吗。”
“不。”陈汶目露凶光,狞笑了声:“我不找他。”
整座城市中,数条街巷中警笛鸣响,而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污秽的罪孽推开紧闭的大门。
陈汶揣了把刀,还有被蒙蔽的恨意。
而梁铎则在出门后绕了两条路,掐着时间等待片刻后,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打去电话。
“他出门了。”
“嗯。”
“确定了,他不可能去找秋少关。”
“李迟明……..苏乞白也找人要过我的号码,他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让陈汶冲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