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斥(53)
秋少关尝了口,还行吧,也就那样。
见他没个反应,苏乞白用筷子尖不重不轻地点了下瓷盘面,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
秋少关朝他看过去,“怎么了?”
苏乞白扯了别的话题,“之前你填的词在网上挺火的,那些个网友都说你是特豁达一个人,说我是为情所困的恋爱脑,让我跟你学学呢。”
“豁达?”秋少关无端发笑,“一个词就看出来了,以前那些流传千古的痴情诗,不也有诗人抛妻弃子的吗,这东西哪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
顿了顿,秋少关又说:“而且你也不是恋爱脑吧,你不就是还记挂着你那个什么初恋吗,挺正常的,年纪小的时候留下来的感情自然难忘。”
“你也是吗?”苏乞白喝了口酒,端着杯向前递了递。
秋少关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我?”
喝了口酒。
秋少关想了下。
难忘的感情。
应该是有的。
毕竟杨笙一句话就能让他在时间消磨如此之久后想起来李迟明那张脸。
但他也就是想起来这么个人。
至于当时那个情境下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情、什么滋味,通通都无法共感。
就好像在当年离开哈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曾经得到的欢愉扔在了这个多年不再踏入的城市里,他漂泊在帝都、在美国,记忆让他偶尔在深夜想起曾经种种,但哈城的天太远了,他摸不到。
秋少关不大想详细地和苏乞白提起李迟明。
李迟明就像是他在哈城过活的那些年里,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在苏乞白面前提起他,就像是准备更深一层掀开他过去的生活给苏乞白看了一样。
make love 而不是 be lover。
身体的接触和荷尔蒙的分泌都是极其容易让人冲昏脑袋的东西,一时兴奋,所有理智都抛却脑后,感性占据上风,身体一时颤抖就被你当成心脏不自抑的跳动,欲望成了爱情的庸俗替代品。
秋少关清楚,一旦开始将一切都坦明,让他以苏乞白的视角去看他的过去,让苏乞白借他的声音来走他的过去,这所谓的替代品就会蠢蠢欲动,渴望成为庙宇里那尊控制俗人的佛像。
“有吧。”最后秋少关说。
“谁?”苏乞白状似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初恋?”
秋少关说:“我和你说过我之前在凌佳路一家酒吧打工吧。”
“嗯。”苏乞白问:“酒吧里的同事?”
他揶揄道:“秋少关,你玩得还真是典型,学弟学长之恋,还有个办公室恋情,喜欢这种禁忌感?”
苏乞白暗示意味深重地说:“要不要穿西服试一次?假正经下的真放.荡。”
“不装纯爱少年了?”秋少关不忘回归正题,“没,是酒吧里的老板,挺好一人,当年要不是在他那赚钱,我说不准真就饿死了,我觉得他就挺难忘的。”
苏乞白:“……“
他问感情,谁问你那感天动地的知遇之恩了。
苏乞白没忍住呛他句:“年纪大点也不错,会疼人。”
这顿饭就像是火药桶和闷炮被扔在了一块儿,苏乞白的话里时不时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火星,秋少关则像是没听懂,又或是习惯了苏乞白时不时的揶揄,没事儿抛出来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来应上,没让这场饭局冷场,但也没热起来,而那火药桶藏在餐桌底下,被自己的火星燎得爆了一遍又一遍,爆炸窜起的烈焰灼烧着自己,没烧着别人。
最后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苏乞白低头在手机上摆弄,不知道在忙什么,键盘敲击音效不间断地响起,他打字很慢,那声响不算太过紧凑,也不恼人。
秋少关没看手机,而是抬眼看着苏乞白。
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别人看手机的时候,他就漫无目的地放空自己,随便放任自己的视线往外飘,飘到哪儿,他就能盯着哪儿一直发呆。
苏乞白一抬眼就和他四目相对。
秋少关没扎头发,金发散着,遮住他的眼尾。
接连通宵酗酒,秋少关眼下青印重了几分。
苏乞白认真地看他两秒,才说:“别真把自己掏空了。”
站起身,苏乞白先出去结了账。
秋少关坐在原位置上盯着那没人了的位置,笑了声。
苏乞白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耐不住寂寞的渣男?
走出去,就看见苏乞白站在门口抽烟。
秋少关站到他身边,双手插兜,后背靠着墙。
面前的街道上车流往返,鼎沸喧嚣,吵闹得很。
看见簇烟灰被风刮得掉落在苏乞白衣袖上,秋少关伸手去拍下了,本意是想把烟灰拍下去,但苏乞白像是早就注意到了那宴会,整个小臂往后一撤,翻转了下,烟灰坠落在地上,瞬间被风卷走,不知道消失在了某个角落。
而秋少关的手掌好死不死就贴合在了苏乞白的掌心。两只手掌都是温热的,带着寒风裹挟不走的温度,就像是十指相扣的前奏。
苏乞白转过头,指尖夹着即将燃到末尾的烟,他眉梢低低的,冲着秋少关的脸吐出刚吸进去的那口烟,烟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模糊了掌心温度的感知,秋少关的鼻息间都是薄荷爆珠的凉意,那顾凉劲儿像是顺着鼻腔一股脑地钻到头顶。
秋少关听见苏乞白笑了一声。
苏乞白说:“秋少关,想牵我手直说啊。”
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先弯曲着盖到秋少关的手背上,而后其他三根手指才依次盖上去,等秋少关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十指相扣的姿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