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101)
于玖腿脚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侍从站在门边,声音冷然又陌生,“于小公子可要进去,不进的话属下就关门了。”
于玖恍若未闻,一言不发。
侍从微微皱眉,又叫了他一声,于玖却不回答,几步进了书房,看到书桌前的楚恣仍垂着眼,执笔批呈集,一刻不停。
“……楚恣。”于玖轻声。
楚恣笔尖微顿,片刻运笔,“可还有事。”
于玖恍惚间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片刻,他硬着头皮道:“楚恣,我只想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楚恣静默片刻,停了笔,抬眼看他。
“你刚才……是骗我的吧。”于玖低头道。
“你是不是生气我多管闲事,我以后不问了,你别生气……”
“楚恣,我什么都做不好,除了画画,我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感觉,我的感觉很少不准的。”
“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用意,是不是?”
于玖结结巴巴说完,把头低下去,小声,“我喜欢的人一定是最好的,各种意义上的好……”
楚恣听到最后一句,神色微动。
他坐在书桌边,垂着眼,侧脸冷然,眉目淡寒。
片刻,他闲闲饮茶,“方才所言,句句如实。本宫知于小公子大善,喜将人瞧好,却也不必臆想至此。”
“本宫所作所为皆出本心,何必遮遮掩掩。”
于玖彻底僵住了。
楚恣缓缓放下茶盏,“可还有事。”
于玖抬不起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轻声,“楚恣你忙,我想去睡觉了。”最后一个字声线不稳,他忙低着头走出书房,脚步匆匆,忘了关门。
门口的侍从偶一低头,忽然看到于玖眼尾泛红,微微一愣。
哭了?
书房中的楚恣停了手里的所有事情,静静坐在软椅上,微微阖眼。
闭目养神片刻,他抬眼,取了桌上的另一册,随手一翻,正好翻到里面夹着的一张图纸。
楚恣取出图纸在桌面展开。
那是于玖画的西城山地势图。
山体圆滚,四观圆胖,侧边还标注着地势概况。哪里能抄近路,哪里是隐蔽地带,哪里的土适合挖道等,标得很仔细。
楚恣看了片刻,抬手取了支朱笔,在最顶处划去了“西城山”几个大字,在下面写了个刺目的红字——寻。
——
于玖一路低头跑回卧房,关起门爬进被子,把自己给蒙在里面。
我不信。
你在骗我。
一定是。
于玖眼泪滚滚而下,却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因为楚恣对他好,所以小皇帝说楚恣坏话他可以当没听到。
张缱对楚恣的描述,他当是张缱怨恨在心故而诋毁。
朝臣被逼下跪,他当是他们先得罪的楚恣,或是楚恣掌权不易,必要威震百官。
裴苒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只当楚恣心中自有考量。
牢狱里的犯人被活活凌迟处死,他当他们是罪大恶极之人,楚恣不过是替天行道。
就连原身那些零碎记忆,他都能因为楚恣对他好而刻意遗忘。
不断自我麻痹之下,他只觉得楚恣是好人。
只要他糊涂装傻,他们就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但今天似乎是自己把窗户纸捅破的,虽然无心,但效果加倍,加倍到楚恣都说他此前都在臆想了。
他不是捅了窗户纸,他是砸窗入室。
于玖蒙着被子哭了很久,最后哭困了,又没出息地想:楚恣肯定是骗他的,应该是自己问的那句话让他觉得自己不够信任他,所以生气了,才故意说这样的话。
他肯定在反讽。
于玖在被子里实在憋闷,忍不住掀了被子透气,而后在床边取了张干净帕子把眼泪擦干,最后滚进角落睡了。
——
傍晚,鱼县最好的酒楼热热闹闹,四层人满,将士都已到场,皆穿常服,和同伴有说有笑,一两杯酒下肚,气氛更热。
楚恣一身玄青金纹锦袍,半束长发,独坐高位,眉目冷淡,瞧上去冷冷清清。
付烨从入楼开始就被底下的兵敬酒,一直到到四楼,喝空六七坛烈酒,走路还算稳当,说话却惊人,大着舌头道:“千岁爷怎的坐这里,白日那个美人、那个……于小公子!他怎的不来,莫不是美人帐香,千岁爷欲金屋藏娇,不让他来?”
话音刚落,于玖就在不远处的楼梯口露了半个脑袋。
一双眼睛水灵灵,面庞白净漂亮。长发半束,绾了支玉簪。一身浅金锦衣,暗绣流纹。
于玖下午醒来时,正想去和楚恣把话说开,谁想在小楼找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了侍从才知道是去办宴了。
侍从解释,楚恣差人来问过,要不要去宴席。但侍从见于玖睡过去了,便让来人如实告知千岁爷。
而后便没了消息。
默认于玖不去。
于玖脸色苍白一阵,憋了许久,问:“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侍从立刻去报,而后招呼下人给他沐浴更衣束发,送上了来酒楼的车轿。
然后自己到了这里。
于玖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看到了坐在最高位上的楚恣,正冷眼看面前大着嗓子的付烨。
“不是小将说,美人虽香,但不让他出来逛逛,那就永远是一种香,无趣得很。让他多走走,见见事,那千岁爷想要的样子,他可都有,岂非更好。”
楚恣冷冷睨他。
一旁的侍从瞧见楚恣的脸色,立刻将付烨拉了下去,付烨醉着脸大笑:“千岁爷,烈酒配美人,今夜帐中香!”声音飘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