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119)
老板正把卤炖肘子捞起来装盘,端着盘子走到桌边,和妻小一起用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于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卤肉铺子的老板都注意到了,朝他望来,冲他笑,“小公子,要买么?刚炖好的,热乎!”
太热情了。
于玖忍不住朝他笑了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身后追来的小厮匆忙帮他回,“掌柜的来一份!不、两份!”说完帮他将外袍披上,道:“小公子啊,你要去哪?”
于玖把头埋得低低的,眼泪哒哒哒掉在地上。
他慢慢动了动唇。
小厮低下头去辨认,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什么,重复,“可否再说一遍?”
于玖:楚府。
小厮沉默了。
那边的老板叫了一声,“小兄弟,两个肘子!”
小厮远远应了一声,让于玖呆在原地别动,自己取了肘子,将干了水装好汁的肘子提回于玖身旁,道:“小公子,楚府没东西了。不如去千岁爷给您批的新宅吃顿饭?楚府以前的厨子也在那里。”
于玖默然不应。
小厮低头看他,发现他眼泪已经把衣领沾湿了。
心一软,叹道:“行行,那走吧。”
顺过大路,拐入小道,来到楚府门前。
楚府的门大开着,门板贴满了满字白纸,还有拿干炭明晃晃写“宦官死有余辜”。
于玖走过去,一张一张看过去,皆是咒骂。
“小公子昏睡三天之久。自楚府被扫空那天后,大门就开着让百姓来踏。有的是真恨,写了长篇讨伐书。有的不明所以但爱凑热闹,跟着写骂。还有的生活不如意,来吐口唾沫泄泄气。总之,楚府到处是这些东西,小公子抹不完,莫要再理会了。”
于玖静静看了会儿,缓缓抬手撕下。
一张张,一摞摞,满地碎纸。
沿路走,沿路撕,所过之处一张不留。
眼泪晕开书墨,只留了模模糊糊的字影。
夜色渐浓,月上树梢。
于玖在空荡荡的膳厅里寻了块地方坐了,并曲着双腿,旁边一个胖圆蜡烛,吃着微凉的卤炖肘子。
门外的小厮看了他许久,就着月光,想着怎么给千岁爷报上去。
怪可怜的。
前几天于小公子病倒的那时,刚报上去,千岁爷后脚就差人送来了补汤。
汤料子千金难买,是大补之物。
他问过裘太医,确定不和张缱的药汤相撞后,才在张缱眼皮子底下偷偷熬,偷偷喂,和汤药相配,好歹让于小公子续了命。
估计今天上报,千岁爷一个心软,或许会将人接过去。
小厮慢慢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匆匆收起信纸,装作无事发生般站起,“于小公子。”
于玖看了看他,指了指书房。
小厮:“小公子要去书房?那里可什么都没有。”
于玖微微点头,却毫不犹豫走过去,推开了书房门,而后关上,自己寻了块地方坐了。
书房一片黑暗,空空荡荡,稍有响动便有回响。
于玖靠墙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头埋在手肘里一会儿,肩膀细细发抖。
楚恣,我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想要权势了。
没有权,就会被欺负。
我连你的房子都护不住。
你如果真的在天上,会对我很失望吧。
书房外的小厮走到窗边,静静看过去,手里捏着信纸,心里不是滋味。
——
在楚府呆了半天,于玖终于主动说要回于府。
小厮眉开眼笑,立刻将他带了过去。
于府和原身的家以及皇宫,是在同一条线上。张缱在左他在右,离张缱远远的。
于府大宅外有独修小道和街道隔开,挡了大半声音。
走到大门,顶上龙飞凤舞写着“于府”二字,左右各挂大灯笼。
里面和楚府的房屋分布多有不同,还添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大门正面即是前厅,两侧修了浅池,池里四处散放透明柱罩,里面放着跃水鱼灯,橙亮亮的连成一小片星河。
越过前厅,就到了膳房,建在浅水之上,种了一小片睡莲。
过了膳房,大大小小的院子分散着,青石小道边种了花树,坠了零零散散的五彩锦条,上面用针线绣了吉祥话语。
小厮:“锦条是在北渭的皇家祈庙求的,十分灵验,上边都是祝小公子身体康健的话,小公子可要看?”
北渭。
他从张缱嘴里听到过这个国家。
于玖抬头,看着树枝上荡扬的锦条。
为什么是北渭,而不是大燕。
于玖看了许久,微微点头。小厮立刻取了最下边的浅青锦条,抚平了递给于玖。
于玖握着锦条,上面用金线绣着让他身体康健的话语,中规中矩,字也是大流行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玖手捏锦条,看着侍从,动唇:什么时候。
小厮没弄明白他问的什么,猜着回答:“是今天刚送来的,您闻着还能有熏香。但东西是在十几天前定好的,要绣工赶制。”
于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慢慢将锦条收了起来。
去到卧院,青石小道连着各个小间,小道边围了矮栏,栏外铺满莹白碎石,在月下仿若碎雪,分散着种了围成方块的花草。
于玖走到卧房旁的浴间,细细洗净了身,换了干净衣袍,而后走进卧房。
一切都很陌生。
烛火昏黄,房内静悄悄的,床挪到了左侧,右侧靠窗的地方是书桌,后面放着红木书柜,侧边还有一个案桌,据侍从说是让他在卧房用膳的小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