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夫郎(20)
梁驯便猜到他是程溪提过的友人,路鸣禾。
平民礼数简单,梁驯颔首打招呼,路鸣禾也点点头。
他问两人,“去饭馆吃,如何?”
路鸣禾:“行啊。”
程溪:“好。”
走在路上,路鸣禾和程溪聊完上午画的茶杯,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余光发现落后他们半步的梁驯正在看程溪。
不是目光黏在程溪身上的看。而是不动声色地,乍一看一直注意着周围,实际上时不时地落在程溪身上。
路鸣禾心下了然,他不知道程溪是被卖进梁家的,心底暗赞程溪挑夫君的眼光,道,“梁大哥,早听程溪提过你。”
“嗯,小溪也和我说过你。”
梁驯语气冷淡,不欲交谈,路鸣禾也不在意。
梁驯面色如常,心底却有些好奇。
程溪是如何同旁人说他的?说了什么?
既是请程溪的友人吃饭,梁驯便领人去了镇上口碑颇佳的一家饭馆。
中午三人吃了鲫鱼豆腐汤、辣子鸡、清炒白菜、泡椒土豆丝和煮南瓜。
吃完,三人一起往画堂方向走。
路鸣禾知趣,眼看快到画堂,料想人家两夫夫有话要说,他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有东西要买。
梁驯送程溪到画堂门口,“进去午休一会。晚点下学我来接你。”
“好。”
程溪这几个月过得比过去十数年都要安逸舒适,吃得好睡得好,还不咋干活,刚来梁家时略显粗糙的脸庞也变得白皙细腻,整个人也有了精气神,甚至好像……长高了点。
不是很明显,梁驯不太确定。
“你长高了。”
程溪伸手摸摸头,“真的?”
“嗯,进去休息,睡不了多久了。”梁驯催促。
“好。”
看着程溪身影消失,梁驯才转身往城东曾木匠家走。
曾华岭看他推门进来,哼了一声,没理。
梁驯也不理他,去了一旁的矮凳坐下,拿了小刀继续鼓捣他还没做完的小物件。
倒是曾木匠先没沉住气,“为什么?”
梁驯手上拿的小木头已经成了一个人形,他雕琢的动作不停,“打猎挺好的。”
“有啥好的?”曾木匠恨铁不成钢,“你当个木匠,岂不是更体面?”
“我学艺不精。”
“我呸!你做的东西比我那学了三年的儿子做的还精巧。”曾华岭吸了口旱烟,“我都不要你拜师了,什么都想教给你,你却不想学?什么毛病!”
梁驯知道,曾华岭惜才,不收钱、不要他拜师也想教他。
但是……
“我再想想。”
梁驯把小木人的手脚雕好,五官却犯了难,“曾叔,这耳朵怎么……”
不等他说完,曾华岭猛地起身过来,粗声粗气道,“给我看看。”
曾华岭是镇上远近闻名的木匠,不管是大物件还是精致小件,他都拿手,示范一遍后梁驯便会了。
眼看日头西沉,手上的东西也完工了,梁驯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躯。
一下午他几乎没站起来过,一直低头雕刻,腰背和脖颈有些酸胀。
梁驯又用扫帚把自己雕刻产生的木屑扫走,帮曾华岭收拾了一番小院。
曾华岭余光看着,说不动容肯定是假。他自家亲儿子都不曾给他收拾过院子。
可要他说点好话那也是说不出的。
直到梁驯收了木头小人要走,他才干巴巴道,“我听你说,你那夫郎是学画的?”
“是。”
“堂屋里有几个木制画框,你拿回去。”
说完,他便进屋关门。
梁驯拿了画框,临走前对着紧闭的正厅屋子道,“曾叔,少抽点旱烟。”
出了巷道,梁驯把画框小心地放牛车上,又去了隔壁小食肆付了银子,点了几道菜,叫小二给曾叔送过去。
接了程溪回家,卸牛车时,程溪看见画框。他在画堂见过,以为是梁驯买的。
“驯哥,我现在还用不上。不用买的”
“以后会用上的。”梁驯喂了草给牛,“这是曾叔送的。”
以后会用上的。
程溪拿了画框放卧室去,凝视了画框片刻,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画装在上面,挂在墙上的情景。
“月儿弯弯照……”他不自觉哼起了歌。
这是最近画堂里的同窗哼唱的,程溪天天听,便学会了一两句。
梁驯听见,知道他心里高兴。
他踏步进屋,从袖子里拿出那木头小人,“小溪。”
程溪转身抬眸,梁驯把木头小人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这小人只有梁驯半个巴掌大小,却精致巧妙,栩栩如生。
小人的嘴角微扬,眼睛很大,是棕色,坐在一个很小的木桩上,双腿正在前后摆动,发梢有点翘,悠闲又快乐。
就连衣衫和鞋子的着色也和程溪那天穿的那身一样,虽有差别,但程溪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他自己。
梁驯雕了一个小小的他。
程溪感觉心里有很多小蝴蝶振翅飞走,不知飞向了哪里,心里霎时空了,又一下子被某种很轻盈很温暖的东西填满。他眸色微敛,接过木头小人,“谢谢驯哥。”
“不客气。说好要给你奖励的。”
梁驯去了厨房烧晚饭,程溪想跟着过去帮忙洗菜,双脚却黏在了卧房。
他还想多看看木头小人。
木头小人也看着他,似乎在说,“嘿嘿。”
和梁驯进山打猎,他竟然这般悠闲和开心。
驯哥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多地注视他、在意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程溪伸手轻轻摸了摸木头小人的发顶,才恋恋不舍地去厨房。